nbsp; 武宁只觉得房中静得厉害,她轻手轻脚出门看了一眼西洋钟,在桌前坐下,拿了方才四阿哥执的笔,笔管上还留着温度。她在砚里沾了墨,拿了张纸胡乱画了起来,四下里只听得见漏网的知了还在声嘶力竭地叫着,夏天的午后,人本就是极容易困倦的,武宁不禁也慢慢趴了下去,将脸伏在手肘上。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半梦半醒间,忽然肩上一人轻轻拍了拍,她动了动身子,赶紧转过脸来,见四阿哥正站在身后,脸上还带着竹枕痕迹,轻轻怨道:“怎么在这里睡了?”,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到床前,又道:“是爷霸了你的床。”,按住武宁在床上坐下了,自挑起帘子出去,武宁目送着他的背影去了。
四阿哥行到半路,忽然见天上狂风大起,黑云压顶,风吹得四下里窗子哐哐乱响,他停下脚步,苏培盛已经让人挑起了油纸伞,接过来亲自给四阿哥撑上。四阿哥微微偏头,道:“不用。”,抬头自看天上乌云翻腾,万里奔涌,似潜龙出渊。
畅春园。
梁九功刚捧了托盘进来,那狂风呼啦一下就将桌上笔架吹倒了,他连忙放下了周凡,刚要上前扶起,天上已经下起了盆倾一般的大雨,打在房顶上腾起一阵阵烟雾。夏天的雨,势头凶猛,却将积攒了多日的暑气一泄而空。
梁九功上前奉上托盘,康熙正站在窗前看着雨景,回头来问道:“是什么?”,梁九功笑着道:“回万岁爷,是襄嫔娘娘特意让人送来的八宝豆腐羹。”。
康熙重在早中两膳,平日晚上只简单进些,有时甚至不进。听梁九功这么一说,倒也没多语,只点点头道:“放下吧。”,又望着那碗中豆腐色白如雪,夹着各色香蕈屑、蘑菇屑、松子仁屑、鸡屑、瓜子仁屑、火腿屑……未到近前,香味已经飘了过来,便点头道:“襄嫔有心。”。
梁九功伺候着康熙坐了下来,侍膳太监尝过了味道,等了等见无事,梁九功才盛了六分满捧在康熙面前,康熙伸出右手,待要执筷,那手却不住颤抖。梁九功看见了,上前一步低声道:“万岁爷……可要……”,康熙极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示意他换上银勺。
梁九功忙取了勺子来,康熙用左手握了,慢慢一口口吃了起来。
梁九功的眼光从康熙微肿的右手上掠过,不敢再看。
康熙才吃了几口,四阿哥的折子来了。
梁九功就看着康熙边吃便看着那折子,脸上一点一点带出笑意来。正在这时,梁九功手下徒弟匆匆跑了过来,在梁九功耳边低语了几声,梁九功面色一变,康熙似有所觉,抬起头道:“什么事?”。说完这句,方觉外面雨声大得简直惊人,坐在房里竟然也听见打鼓一样的哗哗声,听在耳中竟有些惊心动魄之感。
那小太监虽然是打了纸伞跑过来的,可半边身子都湿透了,脸上也全是水珠,顺着脸颊直淌下来,在地上一站,地砖上便是一片水迹。他扑通跪了下来,带着颤音道:“万岁爷!良妃娘娘……”。
康熙舀了一勺豆腐羹,正要吃,闻言动作停在半空,望着那小太监,快速地道:“良妃怎么了?”。
圆明园里山青水碧,关上园门,自是一方乐土,逍遥天地。过了几日,大家打道回府。武宁这一院东西和李氏相比,相对算少——毕竟李氏还带着孩子。但真正全收拾好,也要费不少精神。
清明打不定主意,时不时地来问武宁:“主子,……要带走吗?……搬不搬?”,武宁听的麻烦了,便道:“只把贴身的东西带上吧,其他的丢在这里,保不准过一阵子还来呢!”,清明听了,便去指挥着荷田等人,又将行装拆拆分分,许多怕落灰的物事便锁进了柜子里,实在太大移不动的,也都用软布蒙上了。
到了回府的那一天,武宁进了马车厢以后,就在一路的动荡中渐渐睡熟了过去,待得车队停下在雍亲王府门前,被人搀扶着下车时,她看着阔别已久的雍亲王府,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第一印象就是:王府好小!
武宁居处留守的婢女太监们早将院子中打扫得干干净净,热水温茶全部都备上了,武宁踏进自己居处,渐渐地才找回熟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