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搭起了戏台,男客女客分着两处坐,中间用两排花架子极巧妙地隔开,此时虽然是冬天,那架上盆花却放的满满当当,自有不少名贵花种,雅艳夺人,只闻得暗香阵阵袭人来。两排花架中又留有间隙,正好是一人走得小道,一溜儿下人仆役们便在这花架子中托着盘子穿梭不止,个个收拾的分外精神利落,脚步匆匆,热闹非凡。
桌旁坐着的一众女眷见到武宁到来,连忙起身行礼,武宁微笑着还礼,见福晋已经坐在了主桌上,李格格笑着对自己招手道:“武姐姐!坐这儿来!”,武宁走过去刚坐下,已有宫女捧上洗手盆,又送上热茶,珠棋一一接了。
待得到了席上,便见只上了冷菜和水果,热菜还没开始走席。
中秋这个时候是京城里水果最多的时候,烟台梨、石榴、白葡萄、山东杏、红宝柿、还有宫里面专门给几位开牙建府的阿哥们送来的西瓜,此外,点心也不少,尤其是中秋月饼,形状各异地摆满了桌子,北地月饼不似江南,个头较大,馅料丰富。
戏台子上一幕戏刚刚歇了,东侧深蓝厚帘下,一个笛师正在呜呜咽咽调着昆笛,另一个琵琶师傅将琵琶转轴拨弦,边调试着边与旁人说着什么,一不小心,手上的劲大了些,那琵琶弦啪的一声断了,险些弹到他脸上,他嘴唇动了动,想必是低声咒骂了几句。
几个靑头红脸的半大小子拖着装着行头的木箱子走来走去,于是武宁明白过来:这是在演“预备戏”,因着众位阿哥还没到齐,真正的好戏还未开场呢!
桌上另有几位闺秀,听福晋介绍,有佟佳、兆佳、纳喇家的姑娘,其中兆佳家的姑娘名叫清让,举动间英姿飒爽,眉目清扬,自有股不同于寻常女儿家的潇洒,乃是兵部尚书兼议政大臣马尔汉之女,武宁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不多时,花园东边传来动静,是三阿哥来了,武宁跟着大伙儿望去,见这位三阿哥身姿略为文弱,一身宝蓝色袍子,面容清秀,极温和地对着大家点点头。通身一股书卷气,低调内敛,不似皇子,倒似个饱学之士。
三阿哥方落座,武宁便听见四阿哥笑着道:“八弟、十四弟!”,武宁转头望去,见乱哄哄的一群人拥着两位阿哥过来,其中一人走在前面,狭长的眼角微微带了点晦暗不明的笑意,风姿玉树,容貌极其俊美,却丝毫不显阴柔。
另一人年纪略轻,举动间自有股潇洒不羁的意味,见了胤禛,笑着道:“四哥!”。
四阿哥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道:“十四弟,这边。”,武宁听闻这位是十四阿哥,便知那容貌俊美的阿哥一定是历史上的“八贤王”无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八阿哥却似有所察觉,在人群中忽然回了头,深深地向武宁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转身而去。
武宁正举着茶盅要喝,身边宫女上水果盘子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胳膊,满盅茶水顿时洒在自己胸前衣襟上。
一桌子女眷都望向她,武宁赶紧起身,那水痕顺着衣料一路滚落下来,溅得裙摆上也都是。
武宁见那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甚是脸熟,认得是福晋院子里的人,抬手让她起来了。珠棋急匆匆催着道:“中秋风凉,主子身子又弱,这湿衣在身,万万不能吹风,还是让奴才服侍主子回去更衣吧!”。
武宁正要跟福晋告退,福晋已经点头道:“快些回来,要开席了。”。
武宁被珠棋和清明扶起,离了席间,向自己居处走去,因着身上水迹斑斑,衣衫尽贴在身上,甚是不雅,她便让珠棋带路走了条人少的小路。
经过一间厢房时,武宁不经意转头望了一眼,便见那窗下,五六个书架子横陈,前后隔成三层,窗外另一边窗纱碧绿透彻,纤尘不染,显然是常有人居的样子,武宁进府这段时间来,却从未见过这处居处,一时疑惑,心道:这是谁住的地方?又想:偌大一个四阿哥府,总有自己未曾去过之处,原也不甚稀奇。
几人正要走过去,却听得屋子里一个男人的声音低笑道:“十三弟!难怪四哥差人到处寻你不见,原来在这儿喝闷酒!”。
武宁一愣,心道:原来屋子里有人!还是十三阿哥,说话人称他为“十三弟”,可想而知,也是另一位龙子。她心知皇子说话,自己在外面听着并不妥当,便加快了脚步想要走过去,却见花园另一头一阵人声鼎沸,正向着自己方向过来,此时已无他路可避让开。
武宁抬眼望去,却是四阿哥与一众阿哥们无巧不巧地来后院赏月,心中暗暗叫苦,眼见自己胸前水迹斑斑,这副模样是无论如何不能现于众皇子面前,情急中一瞥眼,见那十三阿哥所在厢房的隔壁是间仆役居处的小屋子,便赶紧一推门迈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