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会杀刘病已吗?
颤栗之后,杜延年却不由认真思索这个可能性,待他稍稍想出点头绪,却见张安世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想笑两下,又觉得太显心虚,脸上的神色不由就僵硬起来。
张安世望着杜延年,心里只感觉越发冰寒,但是,看到杜延年一脸尴尬的神情,他也只能长叹一声,随即正色对杜延年说:“如果霍子孟连皇曾孙都不顾了……他还会顾及谁?”
张安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若是霍光为了权势、利益连卫太子仅存的血裔都不顾了,他还会在乎谁?
——若是那样,他们在他眼里又能算什么?
——那样的大将军还值得他们追随吗?
人就是如此矛盾,追求着权势、利益,却不愿意彼此间团结的基础仅是冰冷的权与利……
杜延年默然,心中却不能不承认他说的确有理,不过,微微勾起唇角,他却道:“子孺的意思是,大将军牺牲主上,你是可以接受的……”
这话是真正的大逆无道,但是,杜延年敢问,张安世也就敢答:“为何不能?”
——那场以巫蛊为名的祸乱毁了他们认可的储君,却最终成就了年仅八岁的刘弗陵……更不必说,他还有一个……“好母亲”!
——他的天子之位是怎么来的?!
——他凭什么不能被牺牲?
杜延年点头,一手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忽然道:“上最近如何?”他忽然想起,前些天张贺等内廷中官出入过尚书署,当时,他只以为是与少府计断迟迟不报有关,现在,他却另有想法了。
张安世一愣,不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才道:“怎么想到这个问题?我又不常见陛下!”
杜延年白了他一眼:“可你有个兄长是掖庭令!”
张安世还是说不知,杜延年不由就笑了:“光禄勋,我是谏大夫,未央宫还是进得来的……”
张安世哑然,随即就听杜延年道:“我也听到过中人的私语……皇帝好像有一个多月没有召见后宫了……”
张安世默然,心中却思量着,杜延年是有心人,可是,朝廷之中,有心人仅他一个吗?
虽然已经得出了答案,杜延年还是继续往下说:“大将军对曾孙的想法也是越来越看重了……不是吗?”
以往霍光固然关心刘病已,但是,绝对没有到关心他如何看待往事的程度。
——毕竟,以刘病已的身份,他的想法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张安世抿唇,看了杜延年一会儿,终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杜延年一手扶住面前的漆几,恍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尽力照顾一个宗室与扶持一个宗室即皇帝位完全不同……
张安世也有同感,不过,他已经过了最初最震惊的时候,也就可以走到杜延年身边,用无可奈何的语气安慰同病相怜的好友:“应该当无大碍,骀荡宫并未传召太医。”
杜延年松了一口气,又陡然警醒:“陛下至今未召太医?”
张安世点头,随即便见杜延年骤然起身,神色数变,却终是按捺下所有情绪,一脸淡然地向他行礼告辞。
张安世颌首让他告退,自己返身坐到主席上静静思忖。
正堂外,光禄勋属吏面面相觑,不知道能不能打扰明显陷入沉思的主官,最后,还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并不紧急的公务冒险,于是,所有人都回到了东西两厢,各做各事。
思忖良久,张安世终于一个激灵,想到了杜延年为何失态了!
——如果天子确有不适却隐而不发,那么,也就意味着天子在提防他们了……
想到那个年少早慧的天子,张安世也不由心惊——总是沉默的天子究竟怀着怎么样的心思……谁也不知道!
*****
上官家
“阿翁觉得陛下对大将军……”听到上官桀的猜测,上官安不由大惊失声,连话都说不完全了。
上官桀点头,接口说完爱子不敢说的话:“陛下对霍光恐怕是心生嫌隙了。”
上官桀接到的消息是,天子偷听了大将军与皇后的对晤,之后脸色极其不好地回到后殿……
“你明天去问问皇后,她那位外祖父都跟她说了什么!”上官桀立刻下了命令。
上官安点头,却迟疑着开口道:“陛下最近脸色一直都不太好……”十分苍白,毫无血色……
“……是的……”被儿子一说,上官桀也想起来了,不由抚额沉思。
上官安凑到父亲身边,低声道:“阿翁,我听一些宫婢议论,当初拳夫人与方士神巫交从甚密。”
“什么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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