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约挑起粪蔸,拿上粪铲,上了路。出了玉妃镇,一路拾粪,走了很长一段路,来到路边一处僻静的野河沟边。满头大汗,头晕耳鸣,他已经饿得眼睛发绿,走不动了。用袖揩拭脸上的热汗时,他的手顺势摸了摸胸和腰肋,只感觉是一层油皮覆着一根根琵琶骨,除了一根根筋连着骨,身上竟一点肉都没有。不由心中哀叹,当年呼风唤雨,脑满肠肥的唐司令,如今竟落得如此凄凉光景。
看着河边一丛丛茂密的芭茅正在抽杆子扬花,他走到沟边,剥了几根芭茅杆,吸嚼芭茅杆嫩苔上的汁水。汁水清清甜甜的,有点像高梁杆的味道,但多吃了几口后,不断地翻胃吐清口水。他不敢再吃,怕拉稀,拉得下身肛门冒肠。
这时,他忽然听到芭茅丛下面的河沟里,有簌簌的声音,他开始以为下面有老鼠或黄水幺儿(黄鼠狼),就用铁粪铲子拨开芭茅。令他惊讶的是,黄水幺儿没发现,他却隐约发现,芭茅丛深处,有一个人头。
“你干什么的?”唐伯约伸出铁粪铲,若端着步枪,指着那人大声喝问道。
唐伯约行伍出身,身边早习惯了带防身武器,这把铁粪铲就是他的防身武器。粪铲不大,却是铁制的,四沿很锋利,像现在的工兵铲,却是木柄的,有一米五长。
“哦,我在这儿抓鱼。”那人从芭茅下面的河埂上站起来。
这是个十七八岁,老实巴交的青年农民。他说是抓鱼,但手上并没有抓鱼的虾筢,何况这年月,哪还有鱼啊,早被人抓绝了。他手上却有一大把红苕藤。
唐伯约疑惑望着他,走下沟崁两步,他发现了,芭茅笼下面河埂上,是黄土,长满了青苔,很滑溜,再往里面深处看,却隐隐有方桌大块透光的空地。空地孤悬在芭茅笼里,走河岸进不去,非得要下水才能钻到那里。
那块空地难得被这位青年农民发现开辟出来,栽了几十窝红苕,这会他正躲在下面收红苕呢。因为水气好,红苕竟有拳头大,有几十根。
唐伯约看到了食物,清口水流得更厉害。他商量着说:“兄弟,你那红苕能不能给我吃一根,我走了很长的路,饿得难受。”
“不行!”农民抽身一晃,挡在唐伯约面前,双手若拦腰抱树,铁拳上青筋鼓起,眼神有些气急败坏般露出凶光,死死护住后面芭茅笼里自己已经挖出的白生生洗干净了的宝贝红薯,斩钉截铁地说,“我全家还要靠这几十根红苕吊命呢!”
唐伯约深刻地理解他,很多人都饿死了,他能不坐以待毙,而在这里偷偷种红苕吃,算是脑子灵活的了。但现在唐伯约却无法同情他,他将脸一沉,说:“现在社员都在公社的田间劳动,你却偷偷在这里种红苕搞私产,如果我说给你们队长听,你会遭起的。”
这青年农民脸吓白了。他结结巴巴地说:“老哥,这年月你是知道的,肚儿饿莫法啊!红苕我真的不能给你,这样,我刚才杴红苕时,意外抓到了两个铁脚螃蟹,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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