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童千梦问,这种症状闻所未闻,好像扔进冰窖里冻过似的。
“唉……阿羽这不是病,是毒。”翟铭睿缓缓道来,既然都知道了,有些事也不用瞒着。
“阿羽是在穿……是在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中了这种毒,这种毒每到寒冷时节便会发作,天气越冷,发作得越凶猛,人也越痛苦,要不了命,但发能要去人半条命,本来只要挺过寒冷时节便可,但他不想让你担心,坚持每天给你打电话,每次给你打电话都要用自身内力强行压制寒毒,每次通话结束他都会遭到寒毒的反噬,比之前更痛苦一分,他本就已经到了极限,没想到你……”
翟铭睿又气又恨,“没想到你居然以生病的方式逼他去见你,你知不知道,他去看你一次,要承受多大的代价?寒气钻心蚀骨,这种痛,谁能承受得了?你别看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其实身体的痛,他时刻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翟铭睿每说一句,就如同一把尖刀,在童千梦心上划上一道。
心好疼,血淋淋地疼,疼得她感觉不到冷。
难怪一直以来,他的体温都那么低。
难怪离别那天,他那样粘着她,那样婆婆妈妈,他在舍不得她,而她却不懂。
难怪有时候,她听到他在电话里压抑的低咳。
难怪每一次,他都匆匆挂断电话,是因为坚持不住了吧?
难怪他那么爱她,居然舍得这么久不来看她,其实他一定比她更煎熬,而她却在怪他冷落自己。
难怪那晚,他匆匆离开,步履踉跄,之后再也没给她打过电话。
“对不起!对不起!”童千梦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翟禛羽的脸上,立刻变成冰珠滚落一边,她自责、痛恨,自责自己忽视了他,痛恨自己的任性害了他。
“为什么不送医院?现在医学技术那么发达,不能医治吗?”
“没用,你以为没有看过医生吗?世界最顶尖的医生都看过了,没用,医生根本查不出来他的问题出在哪儿,无法对症下药。”翟铭睿解释道。
“那就没有办法了吗?只能任由他这样?”童千梦声音哽咽,不死心地问。
“办法倒是有,可是阿羽不愿意。”翟铭睿浑浊却精光湛湛的眼睛微微闪动,阿羽不愿意,但倘若童千梦愿意,那……
“什么办法?”童千梦一喜,冲到翟铭睿面前盯着他,眼中盛满期冀。
有办法就好!有办法就好!
“我们翟氏一族历史悠久,有很多好东西传了下来,其中就有一瓶一千年前一位大师亲制的解毒丹,专解寒毒,但……”
“一千年前?”童千梦狐疑,“这么久了没过期吗?还能吃吗?”
虽然她很焦急,但事关翟禛羽性命安全,她不得不谨慎些。
“那位大师研制出特殊的容器,可保药丸万年不腐,药丸绝对没有问题,关键是阿羽不愿意。”
“为什么,既有解药,他为什么不吃?”
“因为这药,既是解药,也是毒药,它的好处是以毒攻毒,解了阿羽的寒毒,但坏处是……它会缩短阿羽的寿命。”
“缩短寿命?”童千梦惊讶,还有这种副作用?
“是的,吃了它,阿羽就不用再受寒毒之苦,但会减少十年寿命;不吃它,阿羽可以正常终老,但一辈子都要承受寒毒之苦。我觉得十年寿命换一生健康很值得,可阿羽不愿意,他说……”
翟铭睿站在床边,看着眼前涕泪俱下的小女娃,摇摇头,接着道:“他说,他本就比你大十岁,若是再减少十年,就会比你早走二十年,留你一人在这世上,他不放心,他说,他愿用一生痛苦,换与你十年相伴。”
“哇……”童千梦心中压抑的疼痛彻底决堤,嚎啕大哭,“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人呢?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人呢!”
翟铭睿从柜子上取下一个两指宽的白玉瓶递给童千梦,“药在这里,要不要喂给他吃,你自己决定吧,他这样活着太痛苦,我是赞同他吃下的。”
翟铭睿走出去,关上门,卧室里只剩哭泣的童千梦与一动不能动的翟禛羽。
童千梦双手握住小小的瓶子,只觉它如有千斤重。
打开瓶塞,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没有想象中浓烈的中药味儿。
要不要喂他吃下呢?童千梦狠狠敲着脑袋,无法抉择。
一想到他会早早离她而去,她就已经觉得撕心裂肺,可要看着他一辈子受寒毒之苦,她同样痛彻心扉。
“翟禛羽,翟禛羽,我该怎么办?”
“梦梦?”一声虚弱又熟悉的低唤,让童千梦如遭电击,她抬头,正看见那双熟悉又深邃的眸子半睁着,就那样静静地、温柔地、惊喜又诧异地看着她,“梦梦怎么会在这里?”
翟禛羽气息很弱,仿佛随时要断掉似的。
童千梦又惊喜又心疼,慌忙抹了抹眼泪,“翟禛羽!翟禛羽!你好傻,你好傻。”
翟禛羽抬起手想给她擦擦眼泪,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不能碰梦梦,会冻坏她的。
余光瞥见她手里的白玉瓶,他牵起嘴角虚弱地笑了笑,“看来,你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那么梦梦,我告诉你,我不要吃药,这点疼痛我还能扛得住,我唯一抗不住的痛,是与你分别,梦梦你知道吗?就算是我先离开人世,我也不愿尝试与你的分别之痛,所以不要妄图说服我吃药。”
“可是……可是……”
“不要可是,梦梦听话,我很快就会好的,你看我在床上猛如虎,不会这么轻易挂掉的,放心。”
“嗤……”童千梦没忍住笑了出来,拿眼瞪他,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能耍流氓。
“对,梦梦就要多笑笑,看见你笑,我似乎都不怎么难受了呢,梦梦就是我最好的药……咳咳……”
“那你躺好,我帮你暖暖。”童千梦给翟禛羽掖好被角,整个人重新覆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
“梦梦不要这样,会冻坏你的。”翟禛羽动了动,反对道。
“不要动,我想抱着你。”童千梦不顾他的反对,用力抱着他。
门外,翟铭睿叹了口气:唉……算了,孩子们要怎样就怎样吧,那是他们自己的人生,他这半入黄土的老头子也管不着了!
……
这个年,过得依旧如往年般喜庆。
童千梦一直陪着翟禛羽,吃喝拉撒不离卧室,有时候太阳明媚,她就把沙发挪到阳台上,陪着翟禛羽晒太阳,还好阳台是封闭式的,关上窗子,没有风,阳光够充足,能晒好一会儿。
她会熬满满一锅姜汤,每隔一段时间就强迫翟禛羽喝一碗,喝得他频频跑厕所,还好虽然他碰到什么什么就结冰,但不影响吃喝拉撒。
她会找很多很多搞笑的视频,陪着翟禛羽一起看,一起笑,只是有时候,不知怎的,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
这时候,翟禛羽就会拿起自制的间接触碰式擦泪神器,仔细又小心地给她擦干眼泪。
她也会跳舞给翟禛羽看,她还是上幼稚园的时候学过几支儿童舞蹈,也记不太清,瞎跳瞎扭,每每都能逗得翟禛羽大笑连连,她很高兴,也不在意自己姿态丑不丑。
翟铭睿看见翟禛羽明显比之前开心很多,很欣慰。
大年三十那天,童千梦先是指挥众人贴喜庆的春联,挂上红红火火的红灯笼,然后回童家陪封如烟吃团圆饭,童菲儿一看见她就疯了似的扑过来,嘴里发出极其骇人的嘶吼。
童建邺吓了一跳,赶紧让佣人把她拉进房间里关着,又打电话叫了医生过来。
童菲儿在房间里发狂,又是呐喊又是摔东西,弄得卧室乱七八糟。
童谈笙明显长高,人也变得有几分沉默,不再像以前那样看见童千梦就呛,而且还叫了声‘姐’。
童千梦心中微讶,看向封如烟,封如烟朝她眨了下眼睛,童千梦了然,小兽被驯服了!
她偷偷给封如烟竖个大拇指,厉害!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笔挺风衣戴眼睛的男人来到童家,童建邺直接领着他去了童菲儿的房间,很快,童菲儿安静下来,童建邺又把他送下来。
“谢谢你吴医生,不知道菲儿的病情怎么样了?”童建邺问。
童菲儿自从受伤就时不时发个疯,童建邺经人介绍认识了精神病专家吴一峰,得知他治疗精神病有一手,便请了他来给童菲儿看病,因为病情不太严重,就没有把她送进精神病院。
“再看看吧,实在不行得送进精神病院治疗,毕竟狂躁症很容易伤及家人。”吴一峰说道。
经过童千梦跟前,吴一峰忽然顿下脚步,童建邺不明所以,只得跟着停下。
“您就是童千梦小姐吧?久闻大名,鄙人姓吴,吴一峰,是精神病医生。”吴一峰笑眯眯地伸出手。
童千梦出于礼貌与他浅握一下,“吴医生客气。”
“说来我们还有点缘分,当初意欲加害你的焦思思也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就在我的医院治疗,她的情况有点糟糕,不过,童菲儿小姐的情况好多了。”吴一峰一脸轻松地耸了耸肩,又道:“鄙人告辞,有缘再见。”
他说话不明不白,童千梦没听明白。
童建邺只当他是在刻意讨好童千梦,毕竟童千梦的身份摆在那里,有人巴结,不奇怪,想到此,童建邺有些沾沾自喜,走路都带上了高高在上的气势,被巴结讨好的,可是他亲生女儿呢,他与有荣焉。
吴一峰拿眼角瞥他一眼,冷笑,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这顿团圆饭吃得还算开心,刚放下碗筷童千梦就要回去,封如烟留她,好不容易跟女儿聚聚,她还没好好感受这份喜悦呢。
童千梦搂着她脖子撒了会儿娇,道:“我真的要回去了,还有事儿呢。”说完不等回答,拔腿就跑。
封如烟跺脚、叹息:真是儿大不由娘!
……
回到紫檀宫,天黑得透透。
天幕点缀着一弯明亮的月牙儿,和璀璨的星海。
童千梦远远的就看见二楼阳台窗边,立着一道人影,正翘首以盼。
下了车,她跑到楼下,带着厚厚手套的双手圈成喇叭状,放到唇边冲着二楼大喊:“翟禛羽!我爱你!我要给你生一窝孩子!”
“嗤”
忍俊不禁声从西面八方传来,赵承笑完,恢复冷脸,严肃道:“笑什么笑!一个个的严肃点儿!”
一阵立正的响动。
“是!”
二楼,翟禛羽看着楼下鬼灵精怪的女孩儿,眉眼笑开了花,轻声道:“好!”
佣人包了很多饺子,童千梦把站岗的保镖们都叫进来吃热乎的饺子,又留了很多,给等会儿换岗的保镖们也吃一碗,胃里热乎有食,站起岗来就不会太冷了。
吃完饺子,童千梦又给所有今晚当值的佣人保镖一人发了一个大红包,摸着厚厚的红包,每个人都眉开眼笑,雇主大方,他们干起话来更舒心卖力。
出来工作,不就图了一个‘钱’字?
童千梦本来不饿了,但还是陪着翟禛羽吃了一碗,她知道,晚饭时自己不在,他一定没有吃好。
吃完饺子,又陪着他一起看春晚,看到高兴处就手舞足蹈,她笑,翟禛羽陪着她一起笑。
第二天,他们在一片喜庆的鞭炮声中醒来。
互相对望良久,童千梦道:“希望我们年年岁岁都有今朝。”
翟禛羽想亲她,嘴巴凑到一半又不甘心地缩回去,童千梦不管那么多,直接撅起唇追过去,刚亲上,她的唇就结了冰,童千梦连喝两杯开水才把冻麻木的唇给暖回来。
她无语,接个吻都这么费劲儿。
翟禛羽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童千梦脸上笑,可心里却在滴血,她不过就是碰了他一下,就冻成这样,可想而知,当事人该有多么难受。
……
过完年又陆陆续续下了几场或大或小的雪,每次下雪翟禛羽体内的寒毒就会越发凶猛,童千梦做不了什么,只有陪着他,给他熬姜汤。
学校开学,童千梦挑着课上,重要的课程就去,不重要的就不去,老师也都知道她的身份,即使没请假,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童千梦感叹:有权有势就是好!
春天在童千梦的千呼万唤中终于始出来,当树梢长出第一颗新芽儿,当桃树鼓出第一只花骨朵儿,童千梦兴奋地大呼万岁,张开臂膀像一只鸟儿般在花园里奔跑。
春天来了,翟禛羽就不用受苦了!
在桃花儿开满枝头、迎春花串成串的时候,翟禛羽身上的寒气渐渐退去,最后只剩一块小小的冰蓝色印记,隐匿在掌心里。
童千梦抱着他不撒手,主动献吻,主动献身,在情难禁时,翟禛羽都没忘记给自己的小兄弟套上小雨伞,童千梦阻止他,红着脸道:“不用戴,更贴近,再说,要是有了我就生下来。”
翟禛羽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道:“傻瓜,你还小,等你长大一点的,有你生的。”
童千梦忍不住翻白眼,“知道我小当初还上我!”
“嘿嘿,情势所逼,不得不上嘛,别说话,我要开始了……”
童千梦:“……”情势所逼你妹!
……
日子终于恢复正常,童千梦住回自己的小别墅,也不再缺课。
钟心恋从家里带来两只非常非常可爱的小兔子送给童千梦,“千梦,之前的事真的非常感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我家养了两只兔子,生了几只崽,我看着特别可爱,就给你带两只,放到花园里养,没事儿逗一逗,解闷挺好的,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
“怎么会,多可爱的小兔子呀,毛茸茸的。”童千梦两眼放光,她对这样毛茸茸又可爱的小东西一向没什么抵抗力,于是欢天喜地的把两只兔子带回家。
她不会养,钟心恋就告诉她该怎么做,然后童千梦把细节都交代给杨婶,拜托杨婶照顾。
莫妖娆看见这么可爱的小兔子,也喜欢得不行,没事儿就过来逗一逗,期待着它们也能生一窝小崽,然后她也抱两只回家玩儿。
一段时间后,两只小兔子忽然就不吃不喝,逗也不理,这可把童千梦急坏了,怎么办呢?
打电话问钟心恋,钟心恋没看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正好在兼职做家教,只有等晚上的时候来给兔子看看怎么回事。
晚上六点左右,钟心恋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一看就是做完家教就过来的,童千梦把她引到后花园,那里有个漂亮的兔子小窝。
钟心恋捉住两只兔子来回看了看,又摸了摸它们的肚子,笑道:“这两只兔子没事,八成是吃多了不消化,胀得慌,自然就不爱动弹了,饿它们两顿就好了。”
“真的吗?那就好。”童千梦舒口气。
这时,钟心恋手里捉着的那只兔子突然挣开她的手,往旁边一跳,正好落到盛水的盆沿上,盆猛地翻过来,水洒向钟心恋。
“呀!”钟心恋惊呼,紧躲慢躲还是没躲过去,被洒了一身水,衣服湿了大片。
“哎呀这小兔子真调皮,恋恋你没事吧?衣服都湿了,去房间把衣服换了吧,回头别着凉了。”
童千梦把钟心恋带到一楼客房,找了套合适的衣服给她,道:“穿这套吧,这是没穿过的,送给你了,就当谢谢你可爱的小兔子。”
钟心恋有些不好意思,这衣服一看就是名牌,价值不菲,不过想想,她穿过了,童千梦也不会再穿了,于是大大方方道:“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啦。”
四周很安静,外面隐约传来汽车的引擎声,钟心恋正准备脱衣服,一摸口袋,脸色一变,“糟糕,我的钥匙丢了,今天齐紫绯要约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没有钥匙进不了门了,完蛋了。”
“你别急,是不是掉在后花园里了?我去给你找找,要是找不到,我那儿不是还有一把吗?不用担心进不了门。”
“那你快给我找找。”
“嗯。”
童千梦开门出去,又把门关上,从后门出去了,她刚出去,翟禛羽从前门走进来。
天色蒙蒙黑,看不清,童千梦只好打开灯找。
杨婶端着一盘炒好的青椒牛柳走出来,这是童千梦爱吃的菜,看见翟禛羽,她喊道:“先生回来啦。”
“嗯,梦梦呢?”
“夫人刚刚在后花园看兔子,这会子不知道,可能还在吧。”说完,杨婶又钻进厨房端下一盘菜。
翟禛羽抬脚往后门走去,‘嘭’一声,旁边的客房传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动。
收回迈出去的脚,翟禛羽眸光一闪,唇边带上笑意,转向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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