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
柳行之的话一出口,余人跟着哗然,各自惊叹一番后又重新就坐。先前醉倒的那位士子早有机灵的跑堂扶下去歇着了。等添置好了新的碗筷茶椅,又开始新一轮的话题与酒令。
也不知道是谁开头将话题扯到了字上面。这个说“在下姓赵,名燕书,字归衡。”那个说“姓孙,单字璧,字芜山。”“陈姓,陈印,字远郊。”“柳行之,字碣川”。“杨朔,字承平。”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才发现状元郎与探花郎笑眯眯听了半晌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于是同心协力打算先朝探花郎下手,这话还没问出口,探花郎已先苦着脸摆手迭声道:“莫问我莫问我,我没有字的。”
众人不信,不依不挠地起哄。
苏郢苦大仇深道:“哎哎你们莫不信,我真的没有字!”
叫陈印的士子嘁了一声,眼见气氛要僵,柳行之忙出来打圆场:“不过是字罢了。沈兄要说没有我却也是不信的,莫不是不好意思告诉我们?”
“瓜娃子哟,啷个不愿意告诉你了嘛。早年我老汉儿不羁,隔三差五给我换名字,郢字都是老娘定的,莫得字嘞!”
一急,蜀腔全都出来了。
士子们听的半懂不懂,前边的话不论,最后一句是听明白了:苏探花郎果真是没有字的。满怀期待洗耳恭听了半天结果还真是无字,于是不由得齐齐切了探花一声。
苏郢有苦难言。
反观谢稷听完取名的那段历史,想到自己,心有戚戚焉道:“我也是没有字的。”
“名字还是家父酒后胡诌的。”
“和苏兄遭遇雷同。”
“竟同是天涯无字人。”
说完,两人异口同声哀叹。
苏郢也才十七八岁,正是玩儿的年纪,在家里被严母管着大气不敢出,一旦招惹了脾气火爆的母亲,“彩衣娱亲”是常有的事。因而装模做样起来,也是不输谢稷的。
士子们大笑,总算放过了两人。
两无字人等他们笑够了,才同病相怜地对看一眼,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顾轻默不出声地看着,冷不防谢稷突然凑过来,他刚喝了酒,话里都带着点酒气:“顾兄,你的字呢?”
顾轻看了他一眼,道:“尚未及冠,无字。”
他一愣,微微瞪大双目,显是十分吃惊。
“你也是莫得字哇?”左手边的半醉苏郢听见了后半句,又端着酒杯来敬,“巧了嘛,来来来,我们三个喝一杯。”
谢稷伸手替自己倒满,又帮顾轻斟了杯酒,举杯道:“顾兄,苏兄……”
话没说完,苏郢先打断了:“一口干!”
谢稷无奈摇摇头,仰脖喝尽。
正喝着酒,那边叫赵燕书的士子看见了,唯恐天下不乱地喊了句“状元郎和太医郎还没罚三杯呢!这厢躲着,是要耍赖不成?”
话音落地,士子们俱是跟着望过来,莫不是嘴角噙笑,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直勾勾地看着顾轻与谢稷手里的杯子。
意味十分明了。
苏郢幸灾乐祸地跟着嚷嚷:“该罚的该罚的!莫耍赖嘛,我给你们倒满。”
眼见是躲不过,被押着连喝了三杯。
谢稷先前已经喝了不少,这会儿连眼角都红了,细长的丹凤眼里水光荡漾,像是一晃就要流出来似的。平素里总是淡色的嘴唇紧紧抿着,酡红从眉角一直蜿蜒到耳根,白皙的皮肤裹着一层异样的光彩,整个人都泛着一点微末的红。几缕从士子冠里挣脱出来的墨一般的青丝垂在额前,挡住了那双漂亮如水墨画的眼睛。
发现自己被人直愣愣地盯着,谢稷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打破静寂,特意转移话题道:“明日休沐,不知诸君可有什么好去处?我们倒都是外地的,不若远郊兄说说?”
陈印回过神来,将手握拳拢在唇边,清了清嗓子,道:“这长安城里的好去处自然是不少的,譬如专司贩卖外域之物的九市,东西两处的夜市,芙蓉园里的曲江池种了满池子的映日红莲。巧呈窈窕之姿的风雅地明日楼。如意楼的画舫最是诗情画意,在龙首渠里泛舟也极是有趣。”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城外的寒山寺钟声苍苍,雄壮八代诗音。”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上林苑的昆明池、建章宫的雍容风采,我等是不曾见过,不曾见过。”最后一句颇有些喟叹意味。
苏郢咋舌,像是想到了什么,遗憾道:“只可惜错过了二月十五的花朝节。”
谢稷眉梢一挑,笑道:“急什么,这不是还有来年?”
“说到花朝节,不知道今年的万花之王可是什么稀罕品种?”
“承平兄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哎我听说去年的花王,”孙璧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卖关子般慢吞吞道:“是童子面。”
当下有人惊呼:“赵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