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消息传播的速度一向很快,叶则醒来的第二天,五皇子失明的事情就几乎是人尽皆知了。
元康帝对此大为光火,立刻就把几个嚼舌根的宫女、太监杖毙了。
一时间,皇宫内身份卑微之人悉皆噤若寒蝉。
叶鸿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心下骇然惊痛!
东宫距离昭光殿不远,他匆匆洗漱完毕,连早膳都没用就疾步奔至昭光殿了。
叶则此时也已洗漱完毕,正坐在水银镜前面,阖着双眼由萤火为他束发。
萤火有一双巧手,很快就编好了几股发辫,然后穿过发辫顶端,给他戴上了一个墨玉额饰。
镜中脸色苍白的男孩身着以杏黄色为底色、绣着大片黑色藤纹的锦衣,额饰墨玉,衬得肤色更白了些。
“阿则。”
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从寝殿门口传来,紧随而来的,是掀开珠帘的簌簌响动。
“见过太子殿下。”
萤火屈身行了一礼,而后退至一边。
叶则扭头笑看着叶鸿,“皇兄,怎么那么早就来了?”
叶鸿看着他那双清澈、幽亮的黑眸,不禁问道:“阿则,你恨我吗?”
叶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皇兄何以有此一问?”
叶鸿道:“你若不将我推开,你便不会失明了。”
叶则了然,依旧神态自若,“那失明的人就是你了。”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很庆幸不是你。”
叶鸿眼中倏地涌出泪意,他眨了眨眼,声音有些哑。
“为什么?”
所谓皇家无兄弟,他一直都清楚地明白这一点。现下叶则年纪还小,他尚且能够毫无顾忌、毫无保留地宠爱对方。
可是等到十几年以后,他还能够做到这一点吗?
叶则虽然看不到叶鸿脸上复杂的神色,但也能够猜到几分对方的心思。
他淡淡笑道:“你是我的兄长,更是邺朝太子,为你废了一双眼睛也算不得什么。”
叶鸿走上前来,环抱住他瘦削的双肩,低声说道:“你长大会后悔的。”
叶则不说话,只是回抱住对方的腰。
叶鸿松开了怀里的男孩,静静地看着他精致苍白的小脸许久,才说道:“阿则,皇兄定不会负了你一番情意。”
叶则沉默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
七皇子叶勐与八公主叶萍川年纪相当,两人同为贵妃所出,又时常一起跑到昭光殿去骚扰叶则。久而久之,这两个小祖宗就玩到了一块儿去。
枫华苑内,锦鲤湖畔——
叶萍川问道:“阿勐,你说今天五皇兄有没有好一些?”
叶勐正拿着石块打水漂,闻言说道:“不知道,先前太子哥哥不是说不让我们去打搅五皇兄吗?”
叶萍川有一下没一下地拔草,百无聊赖地说:“可是这都过了一个月,五皇兄应该已经大好了吧?”
“应该是的。”
叶勐还在努力地打水漂,但是怎么都打不远。
他气恼地丢了石块,站起身用手蹭了蹭衣服,而后对叶萍川说:“走!咱们去昭光殿找五皇兄去,他以前教我打水漂的时候打得可远了。”
叶萍川忙不迭地点头,圆嘟嘟的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两个小鬼就这么一溜烟儿地从枫华苑跑到了昭光殿,问了宫女叶则在何处,就往殿后的竹林而去。
还未走进竹林,叶勐和叶萍川就听到了一阵清亮圆润、悠扬婉转的笛音。
他们年岁尚小,脑海中还没有太多的溢美之词,更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笛音。然而,他们却都不愿扰了吹笛者。
两人相视一眼,蹑手蹑脚地往竹林里面走去。
遥遥望去,一个身穿杏黄色华服的男孩正背对着一块镜面白石,横笛而立,衣袂翩翩。
笛声渐低,他收起了手中的那一管玉笛,抬头看向叶勐与叶萍川。
未等他开口询问,叶勐就喊出了声。
“五皇兄!”
叶则听到一阵杂乱的足音正在接近自己,不禁笑道:“是阿勐和萍川啊。”
叶勐连忙“嗯嗯”两声,几步上前拉住叶则的手晃来晃去,说:“五皇兄,你再教我一回吧!”
叶则疑惑,问道:“教你什么?”
“就是打水漂啊!我试了好多好多次,就是没法像你打得一样远。”
叶则失笑,点头道:“好,那我再教你一回。”
“五皇兄,打完水漂,我们一起去踢毽子吧。三皇姐她们总是不带我玩,还老嫌弃我踢得不好。”
叶则的另一只手被叶萍川拉住,她故技重施,一边晃着他的手,一边软软地撒娇。
叶勐瞪了她一眼,叶萍川不明所以地回望着他,把他急得登时脱口道:“五皇兄都看不见了,怎么可能陪你踢毽子?”
这话一出,气氛立刻就凝滞了。
叶勐讷讷地低下头不说话,时不时偷瞄一眼叶则。
叶萍川的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抽抽噎噎地哭道:“我、我忘了……五皇兄,对不起!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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