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痞子流华的声音响在耳边,那个衣着邋遢,时常用一根木筷子穿过发髻的男子也出现在眼前。
流氓气使他细长的眼睛带着些邪气。
莫灵儿一把推开了笑着凑过来的男子,“呦,岳传岳大哥啊,你不去跟着你的岳妹妹,来找我干什么呀?”
这个人父母早亡,吊儿郎当从不定性,即使因为打架失手杀过人,若非远近门里各房亲戚筹钱找死者家属说和就会被流放到最北边,但他依旧没有丝毫悔过的心思。
村里人看他下三滥,莫灵儿却觉得他有狠劲,将来未必平庸,所以在他总是拿那一句诗招惹他的时候,她就渐渐动心了。
但是却在带着小弟山上摘野果的时候,看见他拦住另一个女人。“小筝筝,我看看都摘了什么?”他一脸痞气地说着,伸手就去摘女人后背上的背篓。
女人却一闪躲开,戒备地看着他,不掩嫌恶道:“你不用下地吗?”
“别这么扫兴”,岳传笑嘻嘻地道。
女人不再理他,转身就走,却被他一伸手抓住了,“急什么,说说话。”极度轻佻的声音。
女人踩了他一脚,想要趁他吃痛时走开。但他却没有松开,只是突然之间认真地说道:“我天天下地,你就跟我在一起吗?”
在他认真的时候,女人却趁机挣脱开了。
他颓丧地捶树,很快又无事般离开。然而莫灵儿想起他对那个女人的态度,就觉得心中一阵恼怒一阵闷闷。
感觉到脸颊边一阵湿润,莫灵儿回过神来,看见岳传满是痞笑的眼睛。“吃醋了?”他吻了吻她的嘴角,后退了些问道。
莫灵儿推了他一把,“谁稀罕吃的醋?”
“没有?我怎么闻着这么酸啊?”他不正经地凑过来嗅了嗅。
“哼”,莫灵儿冷哼道:“你没钱没势的还想学人家三妻四妾吗?”
“我有那个能力让女人幸福就够了,下村的周地主倒是有钱,只是他让你满足吗?”他说着,哈哈大笑。
莫灵儿抬掌挥去,却被他接住了,手中揉捏一阵,搁到嘴边上去,“这手真是又滑又嫩,那些村姑怎么能跟你比?”他亲了两下,如此说道。
莫灵儿抿嘴忍着笑意。
岳传看了她一眼,抱起她就七绕八绕地钻到一片隐蔽的茂林中。
“你干什么?”莫灵儿心口急跳,能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却抬不起手推开他。
“你看不出来吗?”他问道,薄唇已经落了下来。
铺天盖地的热浪很快袭来,想要尖叫,想要大喊,却只换成轻轻压抑着的呻吟。
有绿叶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落在她的胸前,被他张口喊住了。
莫灵儿轻吟一声,心底极痒。
他这时却抬起头,看着她痞笑道:“小爷我能不能三妻四妾。”
“岳传,我告诉你,你别想。”她忍着不适坐了起来,喊道。
“才刚洞房,你能不能别这么凶。”他翻身坐在一边,不知哪里又衔了根草。
“明天你就去县里找活做,三个月内攒够三十两银子,去我家提亲。”看着四周一片狼藉,莫灵儿心中很复杂,又甜又涩。
刚才怎么就没有反抗他?
“不去”,他给了很肯定的两个字。
“你不去,我就把今天的事告诉我几个哥哥。保管把你揍的满地找牙。”她恨铁不成钢地抓了一把草仍在他的身上。
他却笑了,“尽管说,我又不是姑娘。还有,你可是自愿的。告诉你家里人能把我怎么样?”
莫灵儿险些被气出一口血来。“你这个流氓”,她嘶喊道。
“嘘,小声点,被人听到就不好了。”他闲闲地如此说。
莫灵儿看着他这个样子,毫无预防地流下两行眼泪来。他不说话了,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你对那个姓岳的倒是有心,为了娶她连好好下地的话都说出来了。我都跟你……你当做什么?”她有些哽咽的指责。
岳传没有说话。
“你说啊。”她气道。
“说什么,我说的话你可不爱听。”他说道。
莫灵儿轻蔑地嗤笑一声,又道:“那我还说啊,昨天傍晚我四哥从地里回家的时候,手里多了几个菜团子。你知道那菜团子用什么包着的吗?是一方水帕。你知道帕子上绣的是什么吗?是一朵并蒂莲。你知道那是谁的手帕吗?就是,岳筝的。”
她自问自答,他由默默的沉寂到双拳紧握,却突然猛地起身,衣裳胡乱一穿就走。
“你敢留我一个人在这,我就劝我哥娶她。”莫灵儿恼怒道。
果然他的身影顿住了,却只是回头看着她道:“有本事你就让你四哥娶,小爷就让他头顶的帽子变个色儿。”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过他却是去了县里,找活儿去了,听说在码头卸货,只是没两天就因打架被辞退了。再然后,也不知窜到了哪里去。
那件事终是让她心头害怕不安,对于一走没了消息的他,她满是气恨,没敢瞒过娘,偷偷地说了。
莫老婆子气狠,生平第一次打了她。“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门。”
“都是因为那个岳筝”,她哭道。
两个月不到,他回来了,穿着一件破烂的布丁衣服进了村。茅草屋里,他还是满不正经地煮着不知哪里弄来的一把黍麦,灶膛里燃着的一根麦秸落了下来,引着了地上的。
他抬脚踩灭,看见站在门口的人,眼角一挑笑道:“这么迫不及待啊。”
莫灵儿脸色微红,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几天后再见到他,脸上青紫一片。“你家的人下手真狠”,他看见她说道。
“你该的”,她说道。
吹打声中,一身喜服的四哥将那个女人娶进门来。
莫灵儿看见她,就想起岳传那张不正经的脸。然而看着她的眉头微皱的脸,在自己的指使下默不作声的干活的样子,莫灵儿又觉得无比的解气。
四哥走了只一个月不到,这个女人竟然怀孕了,郎中偷偷地脸色为难地对她娘说:“你儿媳妇怀孕怕已有两个月了。”
莫灵儿听着恨得牙痒。
“岳筝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她一口气跑到岳传茅草屋的家中质问。
“她怀孕了?”正编草鞋的男人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他问道。
“你少装蒜”,莫灵儿红了眼眶,说道:“岳传,我不会让你跟她好过的。”
“那我可真是害怕”,岳传故意受了惊吓地说道。
“你等着”。
村人开始说,“进门一月不到,怀孕两个月,莫家这绿帽子戴的真是屈。”
“岳传就是穷点,不知道干活,岳大叔怎么那么糊涂啊?”
“女儿不老实,没有娘约束着,光一个爹能有什么用。”
莫灵儿心中解气,却停下来等着后面拿着锄头的女人走过来,说道:“你还有脸出门,你看看,因为你我家招了多少闲话?我要是你,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
岳传正好从另一边过来,上前就推了她一个趔趄。“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他说道,满脸怒气。
“锄头我来帮你拿”,许多村人都在,他就一脸贱相的凑了过去。
但女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就错开走了过去。
莫灵儿又憋闷又舒坦,走远了还听到有个声音说:“女人就是贱,你越是上赶着,就越是看不上你。”
心中的憋闷一下子就消失了,莫灵儿笑笑。
“听见了吗?贱人是不能给好颜色的,回家做过饭,你再去打五十斤猪草来。回来我可是要称的,少一两都不行。”她说道。
天微亮,莫灵儿出门,看到院子一角堆满了青青的还带着露水的猪草,院门一响,女人背着压的瓷实的一篓猪草进来。
“干活怎么这么慢”,莫老婆子也听到门响出来,阴沉着脸道:“不知道一家人还得吃早饭吗?赶紧洗洗手做饭去。”
女人叫过婆婆小姑,就放了竹篓,洗过手进了厨房。
“假老实的东西”,莫老婆子呸了一声。
厨房内传来一声抽泣,莫老婆子立即骂道:“一大早你嚎丧呢,嫌我家日子苦你还带着别家的种嫁进来?”
“今天早上别给她饭吃,肚里的那个真是想起就窝心。”莫老婆子对莫灵儿道。
“是,娘”,莫灵儿笑应,然后低声道:“找一碗红花给她喝了不就了事了,省得我四哥回来一个小的碍眼。”
“老娘也想,岳家族人可不是好惹的,被他们知道了,咱们就别在这村里呆了。”
“谁还管她啊现在。”她鄙夷道。
“前两天她那族伯还领了村长来找我呢,是看着咱们指使她的活太多了,说什么岳启万就这一点血脉了,让咱家别太过分。”莫老婆子不平道:“我呸,就想让咱们这么算了呢。”
“那以后就不给她活做,好吃好喝伺候她?”莫灵儿喊道。
“想得美,咱们让她做活岳家的人除了说说也不能怎么样。”莫老婆子道:“能累的流了孩子最好。反正不管怎么说,你哥回来,就得把那个贱货给休了。”
最后一句,是喊出来的。
“娶她也花了那么多银子,又惹得我们被人说道,现在给我们家干活就当赔罪吧。”莫灵儿又道。
“以后的猪草,都去割山上的。”莫灵儿对正洗碗的岳筝道。
“我不去山上”,一向吩咐什么都去的女人这次竟然开口反驳。
莫灵儿听到心中火起,但还有兴奋,敢不听话,就莫怪挨打,接着一巴掌就扇到了女人的脸上。
“不去山上?从今天起就别呆在我家里。”莫灵儿抬着下巴道:“我四哥回来,亲自把休书给你送家去。”
“姐,你又打筝姐姐。”小孩子愤怒的声音响起:“四哥不会听你的话的。”
“他不会的”,女人直视她,也这么说道。
莫灵儿被北策各种手段地拉出了厨房。
傍晚,红霞满天。竟然又看见他一脸贱相,挥舞着镰刀给她打猪草。看着他脸上的笑,莫灵儿觉得真是贱到了极点。
她几乎是用尽全力大喝了一声:“岳传,你真是犯贱。”
莫灵儿恍惚听见自己的声音,却低如蚊蚋,她一惊,坐起身来。抬头看看窗外,还是黑乎乎的一片。
怎么又梦见他?梦见以前的事?
莫灵儿坐起身来,摸到枕边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昨天,又被鲁再晴嘲笑,虽然只是轻蔑的一瞥,却没有给她留半分颜面。不就是一匹淡粉轻纱吗?那女人送的,就必须是什么世间稀有之物吗?
呼出一口恶气,莫灵儿躺了下来。
就是鲁敬,现在对她也不如之前那样好了,那一次赶她走而不是让那个女人走,给的还不是金川王的面子?
还真是生的好也不如嫁的好。
她在鲁家人面前现在动辄得咎,也与四哥前途的终结脱不了干系吧?
要钱没钱,要权没权。齐鸣说的很对,要想不被鲁家看不起,那就让自己娘家这边起来。
但是,若是齐鸣到时候不舍得往外掏钱呢?
莫灵儿暗暗思虑着,手无意识间握住了颈间挂着的断玉。
“什么飞上枝头,装神弄鬼?”莫灵儿低声说道,但将要解下这玉时,又顿了下来。
……
清晨收露,集市上的叫卖声开始热闹起来。
莫灵儿身后跟着一个丫头,走进了与天上云绣仅有一条街之隔的齐府。
“少爷与唐师傅一早就去了天上云绣”,管家客气地说道。
莫灵儿没有丝毫停留,又起身去了天上云绣。
后院一套小楼,是绣娘们刺绣的地方。莫灵儿才进后院,就看见齐若兰上楼的衣角一闪而过。
“四嫂,你这么早就过来了?”莫灵儿跟上去道。
齐若兰停下,等着她上来,才说道:“还差些没有绣完,今日我与唐师傅一起赶赶,应该就可以了。”
莫灵儿暗自皱眉,却笑了笑道:“这样啊,不过唐师傅一个大男人那么好的刺绣工夫,我现在想起来都还佩服呢。”
想起四哥昨夜一个人喝闷酒,莫灵儿眼中就闪现了一丝不耐烦。
“不过,我见了尚同那里的百鸟朝凤,这幅国色天香,实在是有些逊色。”将进门时,莫灵儿叹了口气说道。
再次听到,齐若兰还是免不了气不顺。
“绣家各派,特色不一,是需要人专门评过的。”房间内响起一道声音,阴冷。
莫灵儿不禁一抖。
这个唐文,她早就看得别扭,可四嫂最近与他却是越走越近了。
“文青,你早就来了。”齐若兰进门,笑着招呼道。
“这片叶你绣的时候用双套针。”唐文说道。
齐若兰应了声好,莫灵儿进去就见他们坐在一起刺绣。
怪不得四哥昨天接了她回家之后,就双眉紧皱的。
“齐大哥呢?”莫灵儿问道。
唐文没有回答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你前面去问问掌柜。”齐若兰道。
莫灵儿讨了个没趣,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就走了。
“你家这个小姑子,性子真不怎么好。”唐文头也不抬地说道。
齐若兰笑了笑,“婆婆比较娇惯。”
唐文想起莫灵儿刚才说国色天香的逊色,一时也没了心情,放下针起身倒了杯茶。
女人拿手中的针当做挣钱的工具,而他却是从接触就当做一门艺术来欣赏来学习的。从没有想过,他手中的绣品不如他人。
有岳筝在,他在金川就难有出头之日,一世都难积累出与唐家相抗衡的力量。除非他离开这个岳筝视为对头的齐家,但那样,不是主动承认自己的失败?
就算有那一纸赌约,就算岳筝在品鉴大会上败给了他,他敢赶她离开金川吗?赶她,不是打金川王的脸?
那日蚕桑贸易大会,若不是她出手相救,他也不会成为齐家的一伙。而齐鸣,显然也是不甘居人下的人。
起了这个念头,唐文连忙摇头。
“文青,你想什么呢?”她抬头笑着道:“快点喝茶,今天一定要把这一个尾收束。”
唐文微笑,没人帮他没人管他的时候,是她出手相助,他不屑成为忘恩之人。
“行,不过刺绣讲究自然收束,别心急,时间还来得及。”他说着,放下茶杯。
莫灵儿问了掌柜,掌柜竟也说不清楚。莫灵儿冷哼,不是不清楚,是不想跟她说吧。天半晌了,齐鸣才一脸阴郁地回来。
“齐大哥,你哪里去了?”莫灵儿一看见人就问道。
想到事情没成,齐鸣就要发火,却终是忍住了,说道:“去给岳筝送礼了。”
“给她送什么礼”,莫灵儿几乎要搅烂手中的帕子。
“昨天她新开了家布店,那些印花布很有前途,我便也想发一些来卖,但人家不给货。”齐鸣没有隐瞒,说地有些可怜。
“她凭什么啊?”莫灵儿恼道:“帮她卖东西,她还不肯?”
“还不是因为你们莫家?”齐鸣似笑非笑地说道,没等莫灵儿说什么,他又道:“灵儿,你来有什么事?”
莫灵儿几乎气炸了,“因为我们家?我们家养她们母子两三年,还成仇了?”
齐鸣不语。
停了停,莫灵儿说道:“齐大哥,你说的事我去做。”
齐鸣笑了笑,说道:“其实晚几天更合适的,他们就算发现了也来不及更改。不过,我看鲁敬最近也太嚣张了,还真以为是什么巧夺天工啊?”
“不过你小心点,别被发现了。”他又交代道。
“我知道,不就是几块香,谁家不熏香啊?”莫灵儿说道:“不过,齐大哥,我这样做损害的可是自己的利益,你……”
齐鸣忙笑道:“瞧我,真是疏忽。那灵儿你想要什么?就当我提前给你添妆了。”
“我想要你们天上云绣两分红利。”莫灵儿说道。
齐鸣脸色一缜,莫灵儿见他这分颜色,笑道:“品鉴大会上打败鲁家得胜,到时齐大哥的生意还少得了吗?灵儿要的也不多吧。”
“不多”,齐鸣回神,笑道:“确实不多,你看要写成契约吗?”
“还是写一写吧”,莫灵儿说道。
下午时,莫灵儿与要买绣屏的一个女友去了鲁家绣坊,坐了半个时辰,选了一个插屏便说笑着走了。
路上听到不少人都在说要去彩布坊扯布做衣服,女友拉着她也要去,莫灵儿摇头拒了,她就是没衣服穿,也不去那个女人开的店。
……。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