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勃然大怒,方才那一剑,分明是冲着他胸口处刺去的,若非方才他反应速度快,只怕如今他不死也是重伤。他虽然耗费心力算计楚逆,但却从来不曾伤过他的性命,而楚逆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竟对他没有丝毫的留情!
楚逆这下是真的再无丝毫的气力,全身的力量基本都靠千叶长生剑支撑在地,才让他不至于软瘫下去,手心握着剑柄之处亦是流下了不少鲜血,和剑身欧阳少恭的鲜血融合在一起,随后滴落在地上。欧阳少恭方才那一挥袖所给的风劲让他本就称不上好的身体如遭重创,轻咳了一声,唇角竟是止不住溢出殷红的鲜血。
欧阳少恭伸手点了肩膀处的几道血口,让伤口不至于流血不止,随后他将目光落在不远处几乎半身被染上了血色,摇摇欲坠的楚逆身上。
楚逆此时依旧低着头,神色莫名,只是从微微颤抖的双手和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的千叶长生剑上,可以看出他此刻的状况并不算太好——至少比欧阳少恭要差得多。
只是欧阳少恭心中的怒火并没有消退多少,仍是晦涩莫名地盯着楚逆,仿佛将要对方这般狼狈的样子深深地记在心底。
“没想到……你居然还有余力伤我。”欧阳少恭嗤笑了一声,随后楚逆的下颚便猛然间被一道巨大的力劲掐住,竟是生生掐出了几道青紫色的淤青痕迹。被迫抬起头的楚逆冷眼盯着欧阳少恭,神情之间全是冷意,再无丝毫的温暖。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杀你?”欧阳少恭轻笑一声,掐住楚逆下颚的手往旁边摸去,仿佛带着无限温柔缱绻般,一点一点地抹去了楚逆唇边的血痕,“哪有那么容易……我魂魄分离所尝到的万般痛楚,我渡魂时我承受的千般磨难,一次又一次因‘天命’二字而痛失所有亲人爱人的百般心痛!这些师叔尚且不曾品尝过一两分,我又怎会让你这么轻易便死去!”
话音刚落,欧阳少恭手下一用力,楚逆闷哼了一声,唇角又溢出不少鲜血,在下颚处的剧痛散去之后,感到的便是丝丝的麻木。
下颚应该是脱臼了。楚逆漫不经心地这样想着,身体因生理性的疼痛不停地颤抖着,他费尽全身力气将翻涌而上的血腥气息咽回喉咙里,然而哪怕如此,仍有不少鲜血溢出,又被欧阳少恭一一抹去,嘴里全然只感受得到铁锈斑的血腥味,令人心底生出几分作呕之感。
“师叔总是想离开我身边呢。”欧阳少恭却仿若没看到楚逆的痛苦,黑色的双眸中一片冰冷,“所以宁愿寻死,也不想留在这里么……可是,我却偏偏想罔顾你的意愿,将你囚禁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紧跟着他这句话的,是“咔嚓”一声,楚逆垂在一旁的左手便硬生生也被欧阳少恭折断,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痛楚让楚逆眼前略有些发黑,忍不住咳了一声,随即便是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出,将地面染得红里发紫。
欧阳少恭的目光继而转移到了楚逆握着千叶长生剑的右手上。
那只手已是鲜血淋漓,但仍然紧紧握着手中长剑,未曾有丝毫的松动。注意到欧阳少恭的目光,楚逆猛然一震,眸中闪过一丝冷光,竟是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总是如此……
欧阳少恭心底闪过一丝苦涩,哪怕已经奄奄一息,哪怕已经没有丝毫的力气,但只要一触及他的剑,他便能用尽所有的力气,拼死也要守住手中剑。
在楚逆心底,最重要的,永远是剑。
除此之外的所有人或者物,都只是其他,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曾被他放在眼里。
欧阳少恭看了千叶长生剑良久,剑身镶嵌着的金黄色叶片也散发出微微的光亮,似乎剑能通灵,想要和欧阳少恭说什么。
但是最终,欧阳少恭也未曾下手夺剑,只是掩去眼底深深的嫉妒和酸涩,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击上了楚逆的后颈。
后颈一阵疼痛,随即楚逆才真正陷入了黑暗之中。
温热但浑身是血的身体倒入怀里,欧阳少恭一手支撑起楚逆的身子,另一只手抚上对方依旧整齐的发冠,如同曾经楚逆习惯性的动作一般。
但如今欧阳少恭的眸中,闪烁着的却是偏执的疯狂和令人心悸的冷意。
便是失去了意识,楚逆的右手依旧紧紧握着千叶长生剑,如同成了本能一般,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冷嘲了一声,欧阳少恭又抱起楚逆,踏步离开。
遥远的天际,原本一片黑暗的空中微微亮起些许白色的光芒,给阴暗的大地带来了几分光明。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