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些沉然烟缕两模糊,郁郁葱葱的高大松柏掩映下的古刹,钟声悠悠,香烟袅袅,反而让沉坠尘世的风,带着宁静的倦容,撩动了尘封的心弦,吹疼了我记忆深处的落红。
我静静道:“原来在宫里还未演绎太多的荣辱成败,悲欢离合。都亦然来到空门感受无喜无忧的平淡日子。听听暮鼓晨钟,咱们以后的日子就是这样了。”
在寺庙外随意走走欲要回房,正好途经大堂发现主持慈安在参禅念经,感觉无法像十几年前那样念经打坐就可以轻易入禅,她念了一遍金刚经,又念了十遍心经,依旧静不下心来。本想起身回房歇下,轻闻我无意间经过的脚步声,慈安笑了笑说道:“是明净吗?”
我谦虚回答:“回主持的话,正是徒儿,因一件事情想不明白,就前来问问主持如何见解。”
慈安淡淡说道:“今夜太晚了,明天早晨再来问吧。”
我默然沉思,只淡淡一笑说:“我只想知道“众生平等”这四个字的含义。”
慈安看到了我那云淡风清的诚恳,微笑着说:“既然你欲要诚意知晓,不妨告诉说给你听,所谓众生平等,实非众生平等,是名众生平等。若言处处受生,故名众生者。此据业力五道流转也。生命都是一样,你心若有执念还念念不忘,再去念十遍金刚经也许能从中领悟。”
慈安没有想到这一问让她回首陕西总督岳钟琪之女岳柔曾经问过她相同的话,我竟然要求她为我讲红尘脱俗入寺的第一堂课,然而题目恰恰是“众生平等”。岳柔惶恐:“岳柔不知何为众生平等。”慈安主持看着这个刚来不久脱离凡尘世俗的弟子,她明敏多思,是主持最得意的弟子之一,甚至也是主持心中的衣钵传人,只是也恰恰因为身在空门,心在侯门。明敏多思的性格人人都有,她容易迷误自性,也许需要给她更多的机会去磨炼:“佛法既然深奥在于心,那么你讲对讲错又有什么关系?记住,要破除你心中的执念。”想着想着,泪水从晶亮的眸子滑落,在白玉一般的面孔上划出的痕迹,竟是那样的动魄惊心。
夜里风大,凛冽呼啸,吹在砂纸的窗纸上“噗噗”作响,呜咽如诉。我听完主持慈安的见解之后回房坐在椅上,彩云挑亮了油灯在收拾衣裳。
我淡淡道:“也没有什么衣服好收拾,剩下几件可以替换用的亵衣就好,这一段修行时日就这一身灰衣就已经足够。”
彩云知道我心情不好,并不想多说什么,倒是春儿笑了一声,道:“小姐的法号自然流露出的那份在生活中挣扎的坚强和辛酸需要平静淡然的心态。明净,不像是单纯的法号,倒像是闺阁小姐的名字了。”
我轻声叹了口气道:“住持只是想好心告诫我,既已入空门,就不要再想着从前那些俗世纷纷乱乱的忧愁烦扰了。”我喃喃道:“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际云淡云舒。”
春儿没有听清,道:“小姐在自言自语说什么?”
我漠然微笑,“没什么。我这辈子从今而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好好日夜祝祷,希望远在紫禁恭王府的家人、天佑哥和宫里冬儿可以一世平安。这也是我唯一所愿了。”
春儿咬一咬下唇,轻轻道:“何尝不是,人生若得幸福安稳,谁又愿意颠沛流离。只求快乐幸福,这也是奴婢唯一所愿了。”
我静静听着这寒意袭人的风声,山里吹来的风,和宫里头的是大相径庭的。宫廷里的风再暖活再明媚,终究有股阴气太盛的森森凉意。而山里的风虽刺骨透亮,却是呼啸而过的徐徐有声。我坐得久了受寒,身上忽然一阵紧一阵的发凉,腹中也开始绞痛,像是被万根灼热的利刀刺着,一股绞心的疼痛遍布我的全身。彩云放下手中的活儿,见我面色不好,忙上前和春儿搀扶道:“小姐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