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琴屋里,紧挨床边支着一张折叠的塑料桌,菜碟一个挨一个,仍不够,往上又叠了一层。
屋子本就不大,再挤进三个人,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方琴搬来板凳,招呼韩征坐下,说:“地方太小,让你吃苦了。”
韩征四下看了看,问:“怎么不搬去餐厅的长桌上吃。”
方琴略显局促地掖了下鬓角,说:“那不太合适。”
韩征说:“有什么不合适的,家里没有旁人,我又留下吃饭,去那儿起码宽敞一点。”
韩征说着就要端菜碟,方琴踟蹰着看了看司音。
她正冷着一张脸,已经盘腿在床边坐下,说:“妈,去拿碗吧。”
不容置喙的模样,弄得在场的气氛很是尴尬。方琴拍了拍韩征的背,道:“阿征,要不然……”
韩征很是通情达理,说:“算了,她想坐这儿,就在这儿吧。”
方琴笑:“还是你最懂事。”
韩征转身走出去,说:“我去拿碗。”
方琴要拦着,他堵在门口,说:“歇着吧,你都忙了一上午了,司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跟她说说话。”
等人一走,方琴坐到司音身边道:“阿征真是个好孩子,没架子,脾气又好。”
司音说:“他人都走了,听不见你夸奖,等他一会儿回来再说吧。”
方琴皱着眉:“你怎么了,打一进门就没好脸色,话里又夹枪带棒的。你跟阿征以前很要好,看来是对我有意见。”
司音连忙道:“别胡说。”
方琴说:“那你笑一个给妈看。”
“……”司音望着菜碟上印出的模糊的影,无奈地扯了下嘴角:“当我小孩儿呢。”
方琴这才跟着笑起来:“在妈心里,你永远都是孩子。”
方琴去摸司音,自胳膊而下一直辗转至手肘手腕,眼中是满满的慈祥和怜爱,嗫嚅着:“你怎么能这么瘦呢,应该多吃一点饭,别以为瘦了才漂亮。”
皮肤上一点点的痒,随着她手到的地方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司音想要回应,去握住她带茧的手心,又始终没动。
她只能问:“你在家好吧?”
方琴点头:“好啊,当然好,他们一家不是不能容人的,我在这儿,根本没人会为难我。阿征他爸爸你是知道的,工作很忙,常年满世界的飞,你出去之后,小途紧跟着就走了,后来,阿征也不愿意在家住……我在这里就更没什么忙的了。”
司音听到那一串名字,不太舒服地扁了扁嘴。
韩征端着碗和筷子进来,一人面前摆一副,问:“在说什么呢,气氛这么好,没在背后骂我吧?”
方琴笑道:“天天念你的好都不够,怎么可能骂你,就是这么大一小伙子了还不急着谈恋爱,你爸爸每次回来都急得不行,要我给你做工作。”
韩征脸一僵,连忙打着哈哈道:“找什么女朋友,工作的事都忙不过来。”
“工作重要,家庭也重要。”她往韩征碗里夹菜,一脸不高兴:“你们这群年轻人啊,做什么事情都喜欢拖,还怪做父母的太着急。什么时候找一个吧,哪怕外国女孩呢。”
韩征笑起来,不自主地去看司音反应,她正闷着头吃菜,对他们的话题毫不关心的样子。
“你别光说我啊,司音你怎么不说?”
“她啊,也是一样,念书工作,就是没听说要把终身大事提到议程上来。”
司音将筷子一放,喝了一口水,道:“我有计划啊,就是一直没告诉你罢了。”
韩征夹着的糖醋里脊滑了下,落到另一个盘子里,泡进菜汤。方琴喊他扔了别吃,又迫不及待问司音:“找男朋友了?”
司音说:“反正有点眉目了。”
“哄我玩的吧?”
“说了你又不信!”
方琴按着她手,眼里都放光:“长什么样,做什么的,对你好吗?”
司音说:“长得当然没话说,当医生的。谈不上好不好,反正有点事都想跟他聊一聊,他也不嫌我烦。”
方琴欣慰:“听起来是有谱了,下次带他来给我见见。”
司音说:“别吓着他,还没确定关系呢,先当朋友处着。”
方琴拍拍她手背:“应该八`九不离十,我等着。”
一旁韩征许久没动筷子,方琴朝他碗里不停夹菜,说:“怎么还客气起来了,别停筷子,一会儿还有你最喜欢的汤。”
***
一餐饭吃得有人欢喜有人忧。
方琴乐呵呵地收拾碗筷,韩征忙着将桌子凳子撤了。
回来的时候,屋子里没了人,只有司音的手提包还静静躺在床上。
绕出侧门,司音站在太阳底下仰面,静静望着二楼的一扇玻璃。
那里,曾经是他的房间,他第一次吻她的地方。
时隔多年,韩征脑海中仍有那一天的记忆。她柔软而丰润的嘴唇,带着清冽气味的口腔,僵直避让的小舌。
他们战栗,紧张,阳光下面,是散发着青春的身体——
一切如同昨日刚刚发生过。
听到脚步声,司音回过神,没有眼神交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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