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了?”
“末期。”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事情发生了,米雅居然觉得自己比想象中要冷静。
“雅娜,你都有男朋友了,我也很放心把你交给他照顾,所以我想,让我自己……”老米局促地交叠起双手,神态有些故作镇静的意味,怎么看都没有香港赌神在澳门赌场里赢回来一座大厦的潇洒风姿。
“米高进,你讲咩?难道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等死吗?!”米雅心慌意乱地撩撩头发,“噌”地一下子站起身去包里找手机打算给医院打电话。
“可是那又能怎样呢,已经末期了我不想进医院啊。”老米颓废地说道。
忽然玄关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顾爵站起身来,迈开长腿走过去,用大手一把拽住米雅的衣服后领,沉声说道:“米雅你急什么,我在呢。”
米雅恍惚地回过头。
这个男人站在自己眼前,高大又挺拔,那双平日里桀骜散漫,微翘上扬的眼睛里,传来的冷静和淡淡的笑意是她从未见过,却又在此刻很需要的东西……
“米小雅,这年头癌症还算个屁?埃博拉来了咱们也不用怕,人类这么先进的医疗技术难道都是哄你玩儿的?”顾爵轻轻地把米雅拉进他的怀里,任由公寓的门被房间外的人敲得惊天动地,就要被敲烂了,他静静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别急,出什么事儿我帮你顶着呢。”
他温热的体温紧紧地拥着她,烟草的味道传来让人镇定,心安的气息。
米雅知道这叫安全感……于是她默默地把手机给收了起来。
顾爵转头对着米高进说道:“老米,走着,车都来了你还想跑吗?你女婿的身手我想你一定不打算欣赏。”
老米倒了杯酒给自己灌下去,脸上立刻浮起一丝绯红,摇着头感叹道:“唉,我赌场上所向披靡怎么就被你这个臭小子出老千了……让我喝晕一点,我怕打针……”
十分钟后,香港赌神米高进被顾爵和米雅以及顾爵一个短信给叫来的私人医生Jackie给绑进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医院。
从一开始的震惊,不敢置信,手足无措,到现在坐在医院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静观其变地呆呆望天,米雅几乎什么都没做,一直都是顾爵在安排住院和医生的事。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折腾了一夜,米高进这个五十多岁还晕针晕血,害怕住院的香港赌神才安静地躺倒在病床上发出沉稳的鼾声。
因为米雅第二天还要拍戏,顾爵又把她送了回家。
沉默地走进公寓,满眼都是杯盘狼藉和一桌子的烟头,米雅根本没有心情收拾,在玄关换好鞋,就窝进沙发里抱着膝盖愣神……
客厅里那个彩漆嵌铜的老时钟咣当咣当地敲响,回声很刺耳。
尽管她已经够冷静了,可是忽然发生这种事她还是没办法做到不难受!
正在发呆,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酒瓶子。
顾爵静静地坐在她的身侧,递给米雅一瓶威士忌。
“把酒喝了好睡觉。”顾爵的声音很深沉很低哑,虽然是温柔的,但又有一点让人无法反抗的命令的意味。
“不要你管我,我现在不想睡觉……”米雅看了看那瓶淡黄色像是琥珀般剔透的酒液,没错,那瓶酒的确是治她失眠的良药来着。
“那说说,小妞儿你现在想做什么,你就是想开枪杀人我也有办法让你做到。”顾爵挑起眉毛,轻佻地说道。
米雅侧过头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顾爵,他穿着黑色毛线衣,窄腿的浅灰色西裤,翘着腿时露出一截脚踝,桀骜里透着一丝疏朗利落,他忽然回过头,也静静地看着自己。
“不用啦。”米雅假装轻松地露出一个苦涩笑容:“我才没有那么没出息,我不是个矫情的女人,所以你只要陪我一下就好了。”
说完,她脸上本来是个苦笑自嘲的表情,结果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就往下掉了。
米雅忍了又忍,还是鼻子发酸,最后抿着有些发抖的嘴唇,压抑地,无声地哭起来。
顾爵伸出手臂,一把把她抱紧,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让她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前胸,用滚烫的手指尖,轻轻地为她抹去眼泪。
“米雅你知不知道,没有男人能受得了看着自己的女人哭,却什么都做不了。”顾爵紧紧搂住米雅微颤的小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哭了,我心疼。”
米雅哭着往他身上蹭了蹭,把脸藏到他的肩膀上,猛地搂住了顾爵的脖子。
时间漫长极了,漫长到她窄瘦的肩膀在他怀里的每次起伏,每一个因为无声地哭泣的微颤都让他难受到想把自己给杀了。
他没有吻她,也没有安慰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她,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哭得天昏地暗。
顾爵脑海里切换着无数的闪回,她高中穿着制服的样子,她站在精致的橱窗里假装是个没有生命的模特的样子,她掀翻桌子跟一个一米八的男生打架的样子,她偷溜进音乐教室弹着巴赫偷笑的样子,他的琴弓把她的头发弄乱她痛骂自己的样子……
原本,他应该就那样忘记的,可是一切都是潜意识,蛰伏在冰山之下的支离破碎的冰块,起起伏伏地漂流着,直到他看见那张旧照片上“米雅娜”三个字,他才记起一切,回忆汹涌得像是冰川轰然坍塌在海水……
顾爵把米雅抱起来,迈开腿走向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