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停止的那三年
苗岫死了。
怀着最初的一股怨气,当着苏斐的面,在他这辈子最爱也是最恨的人面前,投入了死亡的阵营中。
他希望,这个人这辈子都怀着对他的愧疚自哀自怨到死吧。
苗岫的意识渐渐地涣散了,模糊了。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静悄悄的,永无止境地彻底暗淡下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苗岫听见了一些细碎的声音,他的眼睛再次睁开了。
眼前的天空很明媚,阳光金灿灿的,刺眼异常。
苗岫目光呆滞,痴痴地盯着远处的天空。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
他的身体神经反应很迟钝,许久没有任何动作。直到,他的耳边听到一声熟悉的呢喃声,叫的还是他的名字。
“苗……岫……”
他的目光终于还是转向了眼前的人。
那人走路的姿势很奇怪,走路歪歪斜斜的,虽然有用力在努力向前走,却时不时地摔倒在地上,然后又摸着路边的土红色地砖,扶着灰白色的墙壁,再次站起来,继续向前走去。
然后,再次跌倒,又再次爬起来。
如此反复,如同学前儿童练走路般,跌跌撞撞地往前攀爬去。
苗岫疑惑地瞅着这个人。
这个人的背影很熟悉,他望着这个人的身影,心底有丝丝的隐痛。那种从心口慢慢弥漫开来,像刀割般的痛楚,让他疼得眉头拧紧,手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衣服,几乎想把心狠狠地胸口里抠出来。
苗岫一路跟着这个人。
看着他像游魂一样,在繁华的大街上游荡,在马路边上横行。路人的叫唤声,窃窃私语,都无法唤醒前面那个男人。
一直到,这个人侧过头,望向身后。
他的五官直直地映入了苗岫的眼睛里,闯入了他的灵魂深处,勾起了最初的记忆。
苏斐。
胸前的衣服已经被苗岫抓皱了。他浑身僵硬,瞪着这个男人。
“苗岫,你干什么啊!”
“再见了,苏斐。”
耳侧是那一声惊叫声以及苏斐瞪大眼,一脸惊恐的神情。
死前的一切记忆,在这个时候都通通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苗岫看了看身侧的玻璃门。
里面的倒影只有一个人,那是苏斐的身影。而他呢?完全没有。
对的,他死了。
死的时候很痛苦,四肢摔得粉碎,一脸的血肉模糊。他苟延残喘地拖到苏斐走到他面前,他才彻底断气了。
为什么他会再次见到苏斐?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在阳光下是带着隐约的透明。他伸出手,朝着苏斐的脖子而去。
然而,他的手诡异地从苏斐的身上穿了过去,他整个人也因为失去了平衡而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苏斐却一副完全没有看见他的模样,依旧坐在地上,一脸的呆滞。
不止是苏斐,连过路的行人都是瞧着苏斐,却从他的身上踩了过去。
他们都没有看见苗岫。
他确实是死了的。只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苗岫一头雾水。
苏斐又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前走去。
他的身上似乎有一条线,被苏斐扯着一块往前走了。
苗岫有些恼怒,他实在不想再见到苏斐,更不想跟苏斐有任何关系,才会选择从世界上消失的。
他用力地站定着身体,却坚持不到一会儿。他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勒住了,疼痛难忍,呼吸困难,几乎窒息。
他最终还是被迫跟在苏斐后面,一路跟着苏斐。
苏斐的终点是苏家。
当苏家的大门一打开,苏斐已经直接昏倒在大门口,任凭着仆人跟苏斐的父母惊慌失措地扶着苏斐往屋里挪去。
然后是请医生,打点滴,撬开苏斐的嘴巴喂药。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在苗岫的眼皮底下快速地进行着。在他们忙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苗岫一直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苏斐。
他从黄昏的时候看到太阳下山夜幕降临,床上的苏斐却一直在昏睡中。昏睡的苏斐的嘴里时不时地低哼着一些词语。
开始的时候,苗岫并没有注意,他一直陷在一种莫名的烦躁焦虑感之中。时间流逝地越快,他站在床边的时间越长,他越是烦躁。这种烦躁的情绪积累得多了,就变成了遏制不住的愤怒。
他想掐死床上的人,手却再一次从苏斐身上横穿了过去。
他并不是容易放弃的人,又再次尝试。在失败了十几次后,他最终沮丧地收回手。
他不明白,为什么连死了,都不能逃开这个人。他想起了他的母亲,在医院里怀着对他父亲的思念与对他的不舍,不甘不愿地死去了。
苗岫瞪着床上的人,心底的怒火燃烧地更加旺盛。
夜深了,苏家上下一片安静,大家都在安宁的睡梦中。这个房子里只有苗岫一个未眠人。他在房间的四周走动着,手从四周的家具装饰品里一次一次地穿透过去。
最后,他停止了,又再次回到床边站着。
他在床边的地板上盘腿坐了下来,心底一片茫然。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苏斐的声音。
苏斐在说梦话。
神使鬼差地,苗岫探过上身,附耳在苏斐的嘴边。他想听听苏斐究竟在说什么梦话,他梦见了什么。
然而,他又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苏斐在说。
“阿岫,不要跳,不要跳。”
“阿岫,我错了。”
错了吗?
苗岫愣愣地保持着俯身的动作。他的眼睛盯着窗外的黑夜,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
苏斐昏睡了两个星期,醒来后抓着自己母亲的手,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妈,你打电话给苗岫,我有话跟他说。”
屋里站着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苗岫站在一旁,冷冷地瞅着苏斐。
苏斐的母亲不知怎么回答,迟疑地望着自己的丈夫。
苏斐却是又说了一句话。
“苗岫没死,对吗?”
这个问题,他似乎并不期待有人回答,他自己的眼睛已经垂下,望着盖在身上的被子。
有的时候,沉默便是变相的默认。
苏斐这两个星期来,他一直在不断地发梦。梦里的都是同一个人,苗岫站在二十六楼的高楼上,笑着望着他。
下一秒,便是从楼上纵身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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