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做的?”
杜秋昨天做了一桌子日本菜,是为了让苏氏兄妹把注意力从国内转到日本,今天带了一个记事本,是为了让杜春华把注意力从日本转到国内,简而言之,他要把虚构的15年拐卖时间线切成碎片,让听众的关注重点在中日两国之间迅速转移,从而忽略掉莫须有的“偷渡”过程,见杜春华又是好奇又是惊讶,显然起了效果,于是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我曾经在日本遇到过一个同县的老乡,听他说我失踪后,咱爸为了杜家的香火,招了个上门女婿……”
正在打电话订火车票的林大伟身体一僵,扭头冲他干笑了两下,杜春华也有点尴尬,低头不语,收拾林谨言扔在沙发上的积木。
“那个老乡并不认识我们家的人,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姐夫1985年考上了云城大学,成为周围十里八乡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当时很轰动,不过他只知道姐夫考上了云大并留在云城定居了,却不知道具体住在哪,所以我回国之后就去云大找线索,机缘巧合之下在学校图书馆遇到了一对兄妹……”
杜秋事无巨细的介绍了一下这几天做记事本的过程之后,开始给老爸填坑,说道:“我在元旦那天找到了姐夫,不过当时样子比较狼狈,就没有相认,只以老乡的名义找他借了2000块钱,当作做记事本的本钱。”
“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林大伟悬了半天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肚子,连声说道:“其实你当时就应该明说的,自家人哪在乎什么狼狈不狼狈的,只要人平安回来就好。”
“你元旦那天在哪里遇到秋实的?为什么回来后不跟我说?他怎么个狼狈法?”
“你看看你,老是问东问西的,既然秋实不想说,你就不要多问了嘛。”林大伟又发慌了,于是故伎重演,一把抱起林谨言,大声招呼道:“都6点半了,走走走,出去吃饭去,咱们边吃边聊。儿子,饿没有?晚上想吃什么?”
在杜春华回卧室换衣服的时候,林大伟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对杜秋求饶道:“秋实,我那天只是逢场作戏,对你姐绝对没有二心,以后也绝对不会再犯了,咱们略过不提,好不好?”
“姐夫你说什么呢,我那天只是找你借钱,别的什么都没看到。”
“好兄弟,够仗义!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姐夫,姐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爹,你知道为什么老妈给你儿子取名叫做谨言么……
因为你总是瞎吹牛乱承诺,吃了多少苦头都死不悔改……
在杜春华眼里,杜秋是失散了15年的弟弟,在林大伟眼里,杜秋是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而在杜秋眼里,这两位是养育了他20多年的至亲,相互之间的认知天差地别,自然会出现各种漏洞,杜秋利用这种优势,投其所好,小意逢迎,只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就把因为多年不见而变得有些生疏的情感给弥补上了,让杜春华不再刻意规避敏感话题,言谈随心,举止随意,相互之间再无隔阂,林大伟对此啧啧称奇,在结账的时候感慨道:“果然亲姐弟就是不一样,我跟春华处了十多年,对她的了解还不如你多,也从没见过她笑的像今天这么开心。”
那当然了,毕竟是养了20多年的儿子,再差也比你这个不懂情趣的莽汉要贴心……
杜秋之前说在日本遇到了老乡,那是假的,但他说林大伟是上门女婿,则是真的,杜秋实是杜家唯一的男丁,他失踪了之后,外公为了延续香火,把父母双亡、哥嫂不喜的林大伟带回家当童养婿,当时林大伟只有14岁,比杜春华小了一岁多,两人长大后虽然在外公的安排下结了婚,但儿子出世之后就很默契的分房睡了,婚姻有名无实。
事实上杜春华早就知道林大伟在外面泡妞瞎搞了,只不过不在乎而已,因为在她看来,这家伙与其说是丈夫,不如说是半个弟弟。
而林大伟同样有心结,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因为家庭原因寄人篱下,少年时代的衣食住行,青年时代的读书求学,所有费用都是杜春华帮忙操办的,外人的嘲讽和内心的感激相互冲击,最后扭曲成了一种极度的尊重,见到杜春华就像见了猫的老鼠一样,唯唯诺诺,雄风全无,有一次他喝醉了之后,对当时还在读中学的杜秋说过这么一句话:你妈是一尊冰雕的菩萨,圣洁无比,就算脱光了我也不敢亲近,甚至连看都不敢看。
总而言之,父母之间只有亲情,没有爱情,而且性格、爱好以及生活观念差别太大,如果用个类比的话,林大伟是《水浒传》中的鲁智深,豪爽仗义却又鲁莽冲动,而杜春华则是《红楼梦》里的薛宝钗,温婉聪颖却又固执保守,两人经常鸡同鸭讲,无法沟通,硬绑在一起总是起冲突,还不如各自分开了过的幸福,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杜秋在元旦那天撞破了亲爹的风流韵事之后,根本没兴趣多管。
在回家的路上,杜秋坐在后排,一边逗弄林谨言,一边装作无心的样子说道:“姐,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
“我从日本回来之后,觉得秋实的‘实’和失去的‘失’谐音,就把它给去掉了,对外人一直自称叫做杜秋。”
“好,去掉了好,以后你就叫杜秋吧,不要那个字了,咱爸肯定也会同意的。”
果然还是那个有时候什么都不信,有时候又特别迷信的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