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和居的院落里开满了秋菊。
乔魏孟刚下衙门就被褚氏叫到了她的屋里。
长子玉树临风,身上还穿着绯红色官袍,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派褒衣博带的姿态。
褚氏怎么看怎么满意,她吩咐道:“还不快给大少爷上茶!”
大房的丫鬟皆是低着头,都是被褚氏教训惯了的,谁也不敢在大少爷面前摆-弄-风-骚,做出户狐-媚-诱-主的勾当,几年前就有一个美貌的丫鬟这么做过,结果当天就被褚氏身边的王妈妈打了个半死,关了一夜柴房,第二日就发卖了出去。
“母亲叫儿子来是有何事?”乔魏孟掀开茶盖,撇了撇上层的茶叶,轻抿了一口。
褚氏看着长子就是心里舒坦,近日-来在次子和次女身上受的气也就稍微松了口气:“云姐儿说想把婚期提前,你怎么看?”
乔魏孟端着茶盏的盖子一顿,微皱眉问道:“四妹怎么突然又想嫁纪表弟了?”前些日-子不是还想拒婚的么!有些话乔魏孟没有说下去。
褚氏伸手弹了弹长子的衣裳,像是有哪里不平整了,她实则是想和乔魏孟亲近些,他在外为官这么些年,也实是不易,大房几个儿女当中,褚氏最为看重的就是乔魏孟。
“我哪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羞燥,婚期岂是她说改就能改的,再说了你作为大哥,婚事岂能落在她后头!一个个的,越来越不像话!”褚氏好像想到了什么,口吻立马严厉了起来:“估摸着都是跟素姐儿学的!别看她小小年纪,一肚子鬼主意,要不是她,你五妹怎么会看上王重林那样的商贾之子!”
乔魏孟放下茶盏,浓眉下是一双清澈的眼:“母亲,这与表妹何干?王公子并非池中之物,母亲也莫要这般看人了。”
长子鲜少会这样跟她说话,褚氏气不过,腾的从圆椅上站了起来:“我哪般看人了?我说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兄妹几个打算!”
乔魏孟也起身,对褚氏鞠了一礼:“母亲劳苦功高,是儿子的不是。”
为官者,孝道在先,不孝子嗣是不会被朝廷重用的,甚至有些朱门大户,连晨昏定省的规矩都不敢省去,万一被文官来个扑风追影,那就是要丢了乌纱帽的。
褚氏叹着气,一脸的愁苦:“你父亲也是个不省心的,后院那几个狐狸精,哪个是省油的灯?他这把年纪再不注意,怕是到了油尽灯枯就晚了!”
乔魏孟尴尬的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母亲说的是,此事还得母亲在父亲面前多多提醒,儿子尚有要事在身,先回去了。”
他放下茶盏,撩开衣袍便出了祥和居。
褚氏也不好打搅长子正事,心里不舒坦,只能命令她屋里的婆子去找五姨娘的晦气。
说起这大房的五姨娘,如今也算是可怜,她虽得了乔大爷百般欢喜,可在褚氏眼皮底下,到底翻不了身,十七八的年华愣是被折磨的老了好几岁。
乔魏孟踏出祥和居,径直朝着乔若云所居小院落走去。
乔若云院里的丫鬟婆子皆是一惊,大少爷很少来她们这儿,而且这次看上去脸色-带着煞气。
乔魏孟进屋时,乔若云靠在临窗的罗汉榻上,没有丝毫精力,肤色也显得蜡黄。
她看清来人的相貌,忙坐起身:“大哥?你...你怎么来了?”这个动作太猛,她只觉胃里翻腾,又想吐了。
乔魏孟曾娶过一房正室,要不是难产,他的孩子恐怕都能背百家姓了,加之又是个心细的人,女子有孕是个什么状况,他至今记忆犹新。
几步便走到乔若云面前,乔魏孟握紧了拳头,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片刻,转尔对身后丫鬟道:“来人,四小姐身子不适,去把胡大夫请来。”胡大夫是乔家常唤的大夫。
乔若云一听,吓蒙了,起身抓着乔魏孟的手臂,就差给他跪下了:“大哥!我...我没事,我求你别..别找大夫。”
乔魏远离家时,家中弟妹也才十岁左右的模样,几年一晃而过,都长大了,乔魏孟在心中自责,方才倒也冲动了,他对身后仆人又道:“不用找了,都下去吧,我有话要与四小姐说,没有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丫鬟婆子俱是一脸茫然的退出了屋子。
这下,乔若云才稍稍平息的瘫坐在罗汉榻上,一眼都不敢看乔魏孟。
一阵沉默,乔魏孟心中有怒气,却也心疼自家妹妹。
他终于开口问道:“是纪表弟的?”除了他还能有谁?乔若云心系褚辰是不假,可褚辰那样的人,就算送上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脱光了送上他的床榻,他都能坐怀不乱,更别说乔若云这样中等的相貌。
乔若云点了点头:“大哥,已经有两个月了,我等不了了,母亲要是不答应把婚事提前,那....我只能求了表妹给我开副药,大不了一尸两命!“反正她也不想嫁褚纪。
乔魏孟蓦的抓起了乔若云的手腕:“表妹?素表妹也知道了?”他这才突然理清事情:“你让她给你把脉了?”
乔若云连连点头,她确实做过企图伤害白若素的事,可这件事,她也只能找她帮忙。
乔魏孟抿了抿唇,松开了乔若云,他对褚纪本就不满,因乔若云有孕一事,更是不满这个妹夫,可木已成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你暂时不要声张,这件事我自会想办法。”他丢下一句话,便去了莫雅居的西厢院。
乔若云呆呆的看着长兄离开的方向,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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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院里搭了一排一排的竹架子,巧燕气喘吁吁的抱着一大箩筐的秋菊进来,她艰难的放下箩筐,擦着额头的细汗道:“小姐,这都第五筐了,您还需要多少?”再这样下去景园的秋菊都快被她摘光了,早知道绝对不在小姐面前提及什么褚世子,这下可好,小姐凡事都让自己来做。
乔若素身上围了一件水红的围裙,上面有白云纹络的滚边,挽了袖子将秋菊花瓣一朵一朵摘下,然后均匀的洒在竹架上。
秋菊看似普通,却是一味极好的药材,粉白的手腕白的晃人,乔魏孟刚踏入月门就看这样一副光景。
他愣了愣,那年的若素还是个顽皮的粉丫头,他知道她长的好看,只是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好看。
秋日-的阳光斜斜的照在她脸上,少女满眼的认真,明明是娇生的小姐,动作却是行云流水,浓密曲卷的睫毛下,那双灵动的眼比秋光还要倩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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