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回来吐了一场,睡到现在,胃里早就空了。
“求之不得。”温礼为她拉出一条椅子。再从微波炉里拿出两个馒头。
康念吃东西很慢,每一口都要嚼好一会儿才下咽。温礼面前的盘子早被他打扫干净,坐着无事,索性往后挪挪椅子站起来,走到她身后的书架前。
温礼笑笑:“很少有人在餐厅也布置着书橱。”
他摸了摸最上一层的几本书籍,没有灰尘,看样子书的主人经常打理。
他原也没想得到康念的回应,伸手摸了摸他目光落下的那本书的书脊,回头看着她的后脑勺问道:“我能拿出来看看么?”
康念头也没回,闷声回答道:“洗手。”
“当然。”
温礼当着她的面反复洗了两次,拿纸巾擦干净。走回去轻轻一勾手,抽出一本《向阳处》,这是今年年初刚上架的典藏版,全球限量。他本也想买,但因出手太慢,存货在付款前一秒被抢光。
甚为遗憾。
书的作者叫做图安,是近年来火速突入文坛的新锐作家,这个不知性别的作者被官媒称作“极具商业价值的严肃文学新锐”,但显然更厉害的是图安的文学地位——她身为一个畅销书作者,却又具备享誉国内外的颇高文学地位。
温礼虔诚的翻开扉页,享受般的摩挲着纸张,似乎是对着康念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向阳处》是她的出道之作,四年来她作品不断,但唯有这一本我觉得最触动心灵。明明每句话遣词造句都很激烈,偏偏转折又很含蓄。明明每句话都透露着观点,但读完结尾又愕然发现,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透露过自己的态度。她可以在书中任何角色的视角中来回切换,好像真的亲身经历过一样。”
康念咬着奶馒头的动作一顿,半晌儿才闷闷的问,“你喜欢看图安的书?”
“很喜欢。”
“那你应该发现,她的作品,一本比一本缺少灵魂。”
康念这话说的很生硬,话音落下之后,餐厅里沉默下来。她意识到自己有点失言,但又懒得辩白。
温礼叹了口气,把书合上,检查一遍然后放回原处,手又伸向图安的最新作品。他直接翻到书的末尾,看着最后那一行字——“你之于我是重生,可我从此失去了灵魂。”
他读了一遍,说:“也不是这样。图安的每一本书都有一个很明确的主题,我所看到的也许跟你不太一样。”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看到的是她不断深入思考的过程,也许就因为她越来越深入到问题的本质,所以才会在一本又一本的新作品里产生更多的迷茫吧。就像这本《走向终结》,她不断地拷问自我,只不过是没有找到答案罢了。”
“你说的好像很了解图安一样。”康念冷笑了一声。
温礼并没有计较她突然而然的无理,反而温和的笑笑:“我一直相信,透过作品,可以了解作者。”
“……”康念不说话了。
他说的字字在理,让她无言反驳。
她重新拿起奶馒头,吃起来。
温礼从上而下的翻看她的书架,一边想缓和一下气氛。
他的语气很轻快,带着对图安掩不住的赞赏,“你收集了图安全部的书,你一定也很喜欢她吧?我闲来无事的时候逛了一下八卦论坛,有人说图安的真实年龄可能只有二十多岁。放眼国内,很少有人能在这样的年纪就横扫国内外多个文学大奖,比一些资格甚老的文豪还要厉害呢。”
康念动了动筷子,淡淡道:“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又凭什么去猜她的年龄。也许,她是个弯腰驼背的老年人也说不定。”
“她一定是个女人。”温礼说的很确定,“也一定很年轻。”
“为什么?”康念拿筷子的手骤然一停,追问。
“因为,”温礼卖了个关子,“一个在文字里藏匿着理想乡的作家,不会是个年迈老人。图安的思想,还很年轻啊。”
康念心口一热,忽然转过身道:“如果我不是知道你是医生,我一定以为你是学占卜的。”
温礼哈哈笑起来,刚要说点什么,却有一叠a4纸从《走向终结》里散落出来。
“啊!抱歉,我没注意到!”温礼连忙弯下腰去捡,康念的手也在这一秒伸过去,但却来不及。
温礼把纸张捡起来,摞在一起,眼神突然放光——这些都是手写的原稿,甚至还有很多未公开未面世的废弃片段。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快速翻阅,边翻还边看看康念,“……你,诶这些……你都是怎么弄到的?”
他又折回去看图安其他作品里面是不是也掺有资料。果然,在书架的最底层,用初版的《向阳处》压着一份草稿。那上面有图安各种花式的签名,还有他从未见过的一个书名。
“这些是?”温礼像是一个大男孩发现了最想要的宝藏,满脸的兴奋,“我能拿出来看看么?”
康念想了想,说无所谓。
那份被压起来的资料不仅有图安历年来出版作品的手稿段落,还有亟待创作的新作品的手写大纲。
温礼对上康念暗盈盈的目光,她的眸子在灯光下深黑又发亮,他把资料往她脸前一推,难以置信,“你是……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