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中间电话响个不停,后面半个小时一到他便离开了。
合作成功,迟宁得负责对接两家公司的内容,得做到让薄知聿那方满意为止。
她太忙,其实也没什么时间想七想八的。
然后。
迟宁第三次程序被砍的时候,她在说服自己是没有做好“五彩斑斓的黑”;等被砍第五次的时候,她说服自己对方是细节中的细节怪;等被砍第七次的时候,她说服——
她说服个屁说服。
一点能改的地方都没有了好吗!
这本来就是按照国内市场设计出来的软件,顶多就是改成符合薄氏集团的APP画风,不是什么核心技术改动的问题,明明就是两三天能解决的工作。
他们天天都得在他们公司熬夜做这些没有营养的任务,整个组里都是怨声载道的。
迟宁当打工人以来还真没受过这种委屈,她真是越想越气。
晚上十二点,迟宁还在修改代码,公司里的光线“啪”地一声全部关闭,周围彻底陷入黑暗。
她抬起头,突然庆幸自己是用笔记本做的,打开手机看信息,才看到陈芷发短信跟她说的今天晚上公司会维修电路。
啊。
她这永远也不看信息的毛病不知道什么才能改掉。
做都做到这儿了,迟宁带着笔记本下楼去711,准备赶个通宵直接交差。
她就坐在便利店透明窗桌边的位置,咬着一杯随手买的柠檬茶,手指啪啪啪地按着电脑。
群里的人在讨论。
【宁妹,结束了吗?】
迟宁:【还没。】
她年纪小,又好说话,他们组里的人都这么称呼她。
【你做完早点回去休息!】
【救命我都要怀疑长宁的人是不是在故意刁难我们啊?这有什么好改的能拖这么久?】
【按照原本的进度,宁妹是不是早回总部啦?】
【……】
迟宁就看到“刁难”就开始发散思维了。
之前还听到岑雾,她在美国认识的朋友,她一直在吐槽论“当老板是前任,是一种多么窒息的体验”。
岑雾就说她前男友是个冷冰块儿,还特腹黑,特多心眼,她简直是被当成他的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的助理在用。
迟宁当时还在想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修罗场。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她咔嚓咔嚓地嚼着嘴里的冰块,闷头码完这该死的代码。
等结束这一战斗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她抱着电脑,在门口打车,时间太晚了,这打车软件半天没人接单。
她叹了口气,心想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这路口的灯坏了,暖黄的路灯时不时就眨一下眼。
迟宁抬眼的时候,眸光锁定在路口对面的灰色超跑,漆面亮得完全可以当做镜子使用,车型流畅又有爆发力。
顶级超跑,南汀买得起的人屈指可数。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在这儿的。
随后,车窗慢慢降下来,男人正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唇边还咬着支烟,烟气袅袅地上盘旋。
打火机的火光亮了,又被点燃,幽蓝的火焰穿梭在他修长的指间,亮光时不时落在他脖颈上显眼至极的荆棘文身上。
浑然天成的痞。
迟宁想。
薄知聿抬眼,她注意到他缓缓朝她而来的视线。
迟宁尴尬地也不知道这招呼到底要不要打:“那个……你怎么、在这儿?”
她要不重开算了。
路这么宽又不是只有她能来,人家就喜欢在这儿不行吗。
薄知聿淡笑了声,问得更直接。
“上车?”
窗外开始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迟宁条件反射性地挡了挡。
“我打车——”
“我看你站那儿十分钟了,迟小姐。”他饶有兴趣地说。
“我可以等——”
“迟小姐可以猜一下,车先来,还是你的电脑先被淋湿。”
“……”
迟宁打开车门坐进去,这破超跑,她甚至没法有坐在后排这个选项。
她不知道该干什么,上车后就顾抱着笔记本了。
超跑的底盘很低,整个人离地面感极近。刚才打开说的窗户已经关上了,车内没亮灯,只有车外那盏要坏不坏的路灯。
没人说话。
空间封闭且晦暗。
迟宁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突然倾身,淡淡的烟草和熟悉的薄荷味道杂糅,他在她身上覆盖下一片阴影。
距离太近了,连呼吸都要糅在一块儿。
迟宁心跳加速,她紧张地想往后靠。
可没过几秒,他已退开,扯过她那侧的安全带系好,平淡地问:“去哪儿。”
“……”
迟宁真感觉自己是有点儿毛病。
她现在还能一边心跳加速,一边在问薄知聿究竟是个什么渣男。
帮女孩儿系安全带这么亲密的动作。
这么熟练?
合适吗?
迟宁没说话。
薄知聿眼尾稍扬:“去哪儿,迟小姐。”
迟宁反应过来,她报酒店名字。
薄知聿也没多问。
油门一踩,超跑烈性的声浪总算能盖过他们俩之间怪异的氛围了。
他没在车上开电台和音乐,他现在算她老板,她也不好在他车上玩手机。
迟宁就端端正正地坐着。
红绿灯。
男人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她下意识往他的手上看。
骨骼削瘦,手指修长,手控一眼会喜欢上的手。
就是这么一双手,曾经揉过她的发间,搂着她的腰,吻过她的唇——
现在却半句话都说不出。
迟宁挪开视线,难言的情绪再次翻涌上心头。
似乎是注意到她,薄知聿问:“这么晚才回去?”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迟宁就无语。
她小声嘀咕:“那是因为谁?”
“嗯?”
“没有。”
“东西都带了?”
“带——”
啊。
酒店房卡,这还在包里。
她出来的时候就只顾着带电脑了,现在这点,维修电路,估摸着公司都进不去。
薄知聿语气稍扬,有些懒:“什么没带?”
“房卡。”
他没在说话,又是低笑了声。
男人的声线很低,刚抽过烟还有些哑,如醇厚的大提琴音色涌入她的耳畔。
她听得耳尖都是红的。
又笑。
迟宁这回是真忍不住自己的小脾气了,不怎么乐意道:“你们要不故意卡我们的方案,我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他含着细碎的笑,答非所问:“所以迟小姐现在,无家可归?”
“……”
她在南汀什么情况他不知道吗!
为什么多年不见这人公主脾气还越来越恶劣了!
就喜欢戳着她的痛处说话!
迟宁也立刻怼:“是,无家可归,现在就打算去收破烂了。薄先生要不考虑一下,连夜把我扔在犄角旮旯里方便些。”
许久未归,这座城市对她来说哪儿哪儿都是陌生的。
她刚才站在巷口等车的时候,都在怀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抛弃学业,要孤身一人回来,狼狈地受这苦。
她完全,格格不入。
“无家可归?”薄知聿又问了一遍。
迟宁抬头,撞上他的视线。
男人一手懒洋洋地抵着下巴偏头看她,一手散漫地搭着方向盘,那双桃花眸和大片的文身落入她的眼底。
他轻笑了声,磁沉又温柔的音色缓缓落进她的耳畔里。
“那阿宁——”
“跟我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