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微微怔愣之际,男人忽然从窗台上跳下来,一边优雅地掸了掸袍角上的灰尘,一边淡声开口道:“很不错的计谋。”
鹜颜一怔,男人已阔步走到书桌边坐下,侧身自书架中取了一本书卷,翻开,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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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景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头望了望天。
许是头一夜下雨的缘故,今夜的月色竟是分外的皎洁,星光斑驳。
都说地上一人、天上一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抬手抚向自己还绞着钝痛的小腹,她的孩子,还没来得及成为天上的小星星,就已经被她亲手给摧残陨落了。
今日凌澜说她,说她是最狠的那一人。
想想可不是。
这世上有哪个母亲会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儿,只有她吧,只有她这个心肠最狠的母亲吧?
深夜的相府静谧一片,连个下人都难得见到一个,似乎都睡了过去,也是,这个时辰。
只有她睡不着。
拢着披风,她缓缓在抄手游廊上走着,一直到她顿住脚步,她才惊觉过来,她竟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书房。
书房里依旧亮着烛火。
烛光透过窗纸流泻,将走廊染上一片浅淡橘黄。
她站在那一抹光圈里,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也不知道里面是鹜颜,还是凌澜。
她为何会走到这里?
想见他吗?她问自己。
答案竟然很肯定。
是的,她想见他。
可是,想起今日男人对她的那个样子,她又将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她找他做什么?
见了面跟他说什么?
跟他道歉,说自己不该没跟他商量,就自作主张地将孩子滑掉了?还是跟他解释,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有多身不由己?还是…….
似乎没有什么可说,没有。
黯然垂下眸子,她缓缓转过身,准备离开,身后却忽然“吱呀”一声,门开了。
她回头,男人自书房内出来。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怔。
这一次,他先撇过眼,目光几乎没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他就收回目光,返身拉上书房的房门。
她以为他会像上次一个月那样,看到她就像没看到一般,直接无视掉。
出乎意料的,没有,拉上门后,他又回头瞟了她一眼,淡声道:“身子不好,应该躺着才是。”
声音真的清淡得拧得出水,无责怪之气、无怜惜之意,甚至连建议都算不上,就好像碰到了一个仅仅脸熟的人,随便打了一声招呼而已。
而且,话还未落,男人就已经转身往前走。
蔚景怔了怔,忽然觉得,这样的理睬还不及不理睬。
气息骤然一沉,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进不去也出不来,她眉头一皱,对着那抹背影道:“能耽误你一点时间谈谈吗?”
男人脚步一顿。
其实,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里准备。
在她的记忆里,风度这个词,从来跟这个男人没有关系。
然而,他又让她意外了一回,他转身往回走,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门敞着,意思是……进屋说。
蔚景抿了抿唇,缓缓走了进去,返身带上房门,就站在门后边。
男人走到书桌边,一撩袍角坐下,徐徐抬起眼梢朝她看过来。
“说吧,什么事?”
那淡漠的口气,那抬眼一瞥的轻然,她记得,他自崖下将她救起之时,都没有这样疏离。
原本就不知道要说什么,被他这样一搞,更是脑中凌乱。
双手绞着袖襟,她别过视线强自敛了敛心神,蓦地想起了他今日问她的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好像是他问孩子呢,她说堕掉了
第二个问题他问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说他们都要不起。
第三个问题他问,她征求过他的意见吗?她没有回答。
对,没有回答。
那现在没话找话,就回答这个吧。
缓缓抬眼看向男人,见男人竟然一直在看着她,她又略略别过视线,清清喉咙,艰难地开口:“关于堕胎之事,我想跟你说声抱歉,的确,不管任何原因,我都应该先知会你一声。”
她想了一下午,撇开各种现实条件,撇开两人混乱的关系,撇开她的委屈,撇开一切所有,这个男人终究是孩子的父亲,他的确有权知道。
一码归一码,就事论事。
许久没有等到男人的回复,她转眸看过去。
男人双手撑着桌面,从座位上闲闲站起,“说完了?”
蔚景一怔,不意他会是这种反应,就愣愣看着他,没有吭声。
“不用跟我说抱歉,你处理得很好,一箭双雕,所有的后顾之忧都没了,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沉重打击了锦溪,除去了冬雨;也省了我还要像在啸影山庄给你避子药时那样,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地想,怎样给你堕胎药?”
蔚景身子一晃,瞪大眸子愕然看着他。
他已从书桌边走过来,走到她面前站定,“夜已深,回房吧。”
说完,径直越过她的身边,抬手拉开门闩。
一阵夜风卷入,蔚景打了一个寒战。
男人拾步迈过门槛,骤然想起什么,又回头,“对了,明日起,我便做回夜逐曦了。”
蔚景还在他的第一席话里没有回过神,骤闻此言,又是一怔,待意识过来,男人已经阔步离去,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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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景病了。
跟滑胎无关,是真的病了。
兰竹发现的时候,已是翌日的上午。
刚开始没见她起,以为是因为头日滑胎的缘故,心想着就不打扰她休息,也未喊她。
一直到半上午,她去厨房端了补汤过来,想喊她起来喝点汤,才发现她浑身烫得惊人。
喊了几声,也未见反应,兰竹一吓,又看她满脸酡红、嘴唇干裂、双目轻阖,似乎烧得迷迷糊糊晕了过去,兰竹更是不敢耽搁,想起夜逐寒会医,就直接出门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