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下来。
仿佛一转角遇见了美杜莎,两个男人完全定在原地,相隔两米盯着对方,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问题吗?”
在罗亚吉困惑的呼唤中,呆滞的男人缓过了神,往前跑了几步走进了门里。
一切又回归了平静,按照原定计划,部长会迎着银门区繁华的景象,带领大家说出那句汪福纶用了十几年的广告词——“在追求极致的路上,我们从未放慢脚步。”
这本是一个很容易的过程,但是因为景阳频繁开小差,整个拍摄组不得不重复了六次才得以解散。
第二天早晨的‘庞屋预选拔沟通会’上,926号宿舍的双人组坐在最角落里,那是个就算不停聊天也不容易被盯上的位置。
“……你准备好应对潮驱移民聚集区的复杂环境了嘛?在那拥堵的小道里轮胎寸步难移,随意丢弃的化工用品气味刺鼻,总有些不怀好意的游行,语言障碍的困境带来暴力滋生的险情。”
给这段宣传投影配音的大概是位话剧演员,每次说到关键部分都激动的随时像要昏厥,把大家都没见过的庞屋说的神乎其神,仿佛只要月球不砸中银门区其他都是小事。
“你怎么知道那人很有地位?”顾丁凑过来小声的问着。
“斜眼雕都快把他供起来了,难道还能是话务员?”这绰号是景阳对部长的私密称呼,取决于他那惹眼的白发和对外地人的歧视态度。
“怕个锤子,退一万步说,你就算撞见区长和他太太约会也没什么大不了。”顾丁的声音放小了几分,毕竟屋里聚集了所有对新装备感兴趣的员工,有几排被吵到的人刚用谴责的目光扫过这个角落。
“你动动脑子!谁会和太太躲到会议室里约会!那肯定是……”景阳一股脑把那些很有味道的词都搬了出来,“情妇,小三,旧相好!”
“早知道你就该装睡,假装什么都没看到。”顾丁就喜欢这种剑走偏锋的特殊手段。
“还装睡呢,我当时都被那张怪脸吓傻了。”
“嘘!别聊了。”左前方的法塔突然转过来通风报信,景阳抬头一看,宣传投影刚刚播完,斜眼雕就已经站到了最前端。
“我知道你们现在有多激动,所以记得要往90分以上冲啊,庞屋的选拔测试时间订在11月5号,让我们看看谁才是这栋楼里的骄傲!”罗亚吉搓着双手,那双谄媚的小眼睛在房间里来回挑逗,只有在掠过景阳时表情有了一丝的僵硬,“现在别憋着了,赶快去负三层参观吧。”
这段总结彻底点燃了大家的热情,全场一片骚乱,蜂拥而出奔向电梯。法塔这种老实人已经被人潮卷出了大门,而景阳依旧坐在位子上,打算等斜眼雕走远了再出去。
“你刚说怪脸?布满紫色痤疮那种?”顾丁眼馋的望着大部队远去,但又不舍得把室友一个人丢下。
“不是,他带了一张面具。”
“还戴面具?”顾丁的表情纠结的挤在一起,宛如一张被钉在墙上的便签,“你撞见的到底是约会还是假面舞会?”
“我不太好形容,那脸看起来就像……就像……经历了辐射。”景阳费尽心思找出了一个自己认为最合适的形容。
“我还经历了蹉跎呢。”顾丁根本不当回事,打趣的说着就往门口走去,此时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个人,他顺手就把灯关上了,“走吧,要我说你就是在黑暗中待太久了,突然一见光看走了眼。”
“你不相信我?”景阳气呼呼的站起来,走到门口伸出双手捧住了顾丁的脸,整个人靠的很近,态度也无比认真,“我告诉你,就在我握住的地方,他脸上长满了树根一样……”
“十秒钟!我马上出来!”
但这时突然传来一个女声,没等景阳反应过来,门就被推开了。
那姑娘之前坐在第三排,个子不高五官也很娇小,在那如遮阳伞一样厚重的刘海下面,一双出神的大眼睛正呆呆的望着面前的两位男士。
景阳楞了一下,之后电打一般的把手缩了回去。
幽暗的房间里,两个人靠得如此之近,还柔情默默的捧着对方的脸,这画面一定让人浮想联翩。
“知美子!你到底要拿什么?”门外不远处另一个女声传了过来。
“呃……眼镜!我……我拿眼镜!”
那个叫知美子的女孩,忽然伸出了双手,向前不规律的摸索着,似乎必须要这样才能走得了路。
“看不清……真的看不清。”
她的声音明显太响了,让这种自言自语显得极不真实,一路摸索到会议桌旁,从下面的抽屉里掏出来的居然是一个厚重的牛皮笔记本。
“搞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戴眼镜!”门外的女声不耐烦的叫嚷着。
“戴隐形的,眼镜……眼镜盒夹在本子里啦!”
知美子直直的奔向大门,眼神刻意的不向旁边乱瞟任何一下,但她跑出去时的小碎步还是过于灵活,怎么看视力都在5.0以上。
房门重新关上了,景阳觉得刚才的几秒就像半小时那样漫长,长吁了一口气。
“呵,你还要继续讲解吗?”
顾丁本想小小的调侃一下,但一看见景阳那要杀人的眼神,就很知趣的收起了自己不合时宜的幽默。
可才合上几秒的大门突然之间又打开了,景阳简直是条件反射般的往左躲了一大步,他现在感觉站得太近都会收到突如其来的爱情祝福。
“我在外面等了一会,但是没见你们出来。”不过好在走进来的只是法塔,他幽怨的表情委婉的仿佛一只离群的大雁,空有翅膀却没了前进的方向,“我很想去看看庞屋,但是……不想一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