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店面,省略了我跟空气周旋的那一段,我只跟她说了警察局的事,她听完很干脆的就问我愿不愿在她家打工,还给出包吃住的诱人条件,这让我有些惊讶,又有些意料之中,她率真的性格确实很容易就会忽略我身上的许多古怪。
我问她,“我是黑户,你不考虑清楚再招我吗?”
她当时只是这样说,“黑户?你只要不是黑心就行,我觉得你可以信得过。”
“你爸妈那边呢?也不会介意吗?”我又接着问她。
她想了想后就给我编了个说法,让我说自己是外地人,来雨城务工,身份证丢失,还在补办,至于是外地哪里,她随口说了一个东边离着远的城市,让我到时候看着编。
也是经她这一说我才知道这个城市叫做雨城。
我应承下来,于是就直接到了这个名为“何家饭馆”的地方打工,当天就住下了,不过上班之后我才发现,之所以能这么容易就被浅浅招进来,一部分确实是浅浅善心使然,一部分原因其实是他们这里人手委实紧缺得不行,人本来就少,然后又走了一个员工。
至于她为何那么相信我,我愿意解释为她对自己直觉的天然信赖,她的直觉告诉她,我是一个好人。
可我真是好人吗?我不好说,至少我不敢保证以前是,就算是现在我也不是纯粹的好人。那天我在商场里面毫不犹豫地就偷出来一件外套和帽子,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说到那件外套和帽子,后来我在去找浅浅之前将它们赠予了路边的一个流浪汉,动机或许不是处于对流浪汉的关爱,更多的是想在浅浅那边营造良善的形象。
如果我真的流落街头,或许也会为了生存不择手段。
我睁开眼,重新看向镜中的自己,也是发生在那天,在浅浅家住下之后,这面镜子让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从前的自己。
那天我在这里脱掉自己的上衣,目睹了自己上半身的狰狞,镜子中的那副躯体,被奇形怪状的疤痕爬满,有长有短,长条的应该的是刀伤,有的呈圆孔状,我斗胆猜测那是子弹留下的印记。那一刻,这些疤痕像是一道道印在我身上的诅咒,在顷刻间抹灭了我是寻常小民的所有可能,我在镜前足足怔住了好几分钟,就那么定定站在这里,在心理上慢慢接纳着这具非同常人的躯壳。
如今再看,已经差不多习惯,对于身上的伤没有了第一次看到时候的那种畏惧感,我已经悉知每一处伤痕的形状大小,背后不太能看的清的,我也能用手摸一个大概。到了腿上,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不过稍微比上半身好点,毕竟躯干相比腿部更容易受伤。
什么样的人会遭受这样的伤害?我曾置身于什么危险的行当之中?无身份,无户籍,莫名失忆,却保留有特殊的思维方式和行动习惯,或许浅浅真给自己家店里招了一个危险分子。
我选择向她隐瞒了这些种种,这也是她今天早上忽然停下跑步同我对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