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再难他也拼着想要把姜秀养大。在一年漳溪村旁边的河流涨水的时候,他把姜秀放在家里睡觉,自己赶着出去放水,也许是雨太大眯了眼踩踏了,也许是他自己昏了头走错了,总之,他就再也没回来了。
年仅三岁的姜秀顿时成了孤儿,本来村里人商量着要把他送出去。
这村里先是野猪成灾,之后两年又遇到洪水,村里人对姜秀是越发忌讳,总觉得有些浑身发毛。然而,被姜秀生父救了一命的姜老三却不愿意。
姜老三对村里人说:“大家想想,过去他们家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村里不也没事?可见也不一定一个孩子在这里就能有什么事。”
说着,他还拿出那道人的话来说服大家:“那道长也说了,光是一个并不会对咱们这里有什么不好,只要注意些便是。把一个对咱们村里有恩的人的孩子送到育婴堂,咱们村里这么多人就得背个违背恩义的骂名,这以后的面子往哪儿搁呢?”
虽然也有不少村民觉得面子没有灾祸重要,但是姜老三在村里还是说得上话。一个孩子而已,姜老三也提出了他们家愿意管着,以后出了什么事都找他们家。经过了一番争执,最后姜秀还是留下了。
起初为了姜秀要如何在姜家养,姜家自己内部还吵了一架。据说姜大水和他婆姨是不乐意养姜秀的,姜老三的三儿子姜三德也不乐意。
为了这事儿,姜老三不得不在自己还在的时候就分了家,也就是那一天,成亲不到一年的姜二田把姜秀给收养了。
姜二田虽然成亲晚,娶的婆姨既不漂亮还身子不太好,但是姜二田的婆姨有一个最大的优点——为人善良。
姜二田和他婆姨对姜秀甚好,简直就如同亲生一般,就连他们后来有了亲生儿子姜善为也没有改变,在他们家还没散的那段时间,姜秀也曾经有过一段快乐的记忆。
那时候姜秀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他虽然大概知道他不是姜二田夫妇的亲生孩子,但是姜二田夫妇对他那是没的说,所以他除了偶尔怀念亲生父母,日子却也能保证温饱。
虽然村里的孩子都不愿意跟他玩,看见他就跑,还有孩子看到他就骂他,但是他有姜善为,他又懂事经常帮着姜二田和他婆姨干活儿,日子倒也想是流水一般哗哗的过去了。
也许真的是如那道人所说,刑克十族的人要是只有一个在村里,对村里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之后村子里倒也没有什么大的灾害。
村里人都小心地避讳着姜秀,都想着能把他当做不存在就好,也尽力无视他,然而,在姜秀十一岁上的时候,姜老三死了。
姜老三对姜秀很是疼爱,在宋嘉言看来这其中有善良也有感恩。
姜老三并非寿终正寝,他是有一天晚上从隔壁村回家的路上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回到家交代了事情就过去了。这一点让大家对姜秀的恐惧又一次提起来了。
十一岁的姜秀已经懂事了,对于村里的议论听在耳朵里,他也开始明白村里人究竟说的是什么事。
姜秀无法解释这些事,他也无法知道为什么阿翁就会跌了一跤,为什么在跌了一跤之后就死了,他只知道无论是村里这些人的话,还是疼爱他的阿翁的过世,这些事情都让他难过极了。
姜秀的灾难还在后面,姜秀十五岁上的时候,他的养母生了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财,甚至连家里的地啊屋子啊都卖了,最后还是没能撑下去。
姜二田带着两个孩子住到了姜秀的生父留下来的破房子里艰难地生活,还好姜秀懂事已经能够把家务都拾起来,但是又过了三年不到,姜二田自己也病了。
“我们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阿兄带着我每日每夜地干活儿也赚不齐阿爹的药钱,幸好这时候二流子阿兄从城里回来,把他的钱借给了阿爹治病。”坐在一旁的姜善为有些低落地说道。
“于是姜秀就把自己卖给了二流子?”宋嘉言有些惊讶。
“不。”姜秀低着头似乎在对自己笑,有些苦涩,却也有些坚决,“我是自愿的。”
姜秀是自愿的。二流子为了给他爹治病,不仅把从城里赚回来打算买房子买地的钱拿了出来,自己还又跑回了城里做小二,时不时把钱给他们拿回来救命。
二流子不过是以前从村里出去的一个父母都不详的孤儿,和他们非亲非故的,凭什么这么帮衬他们?
渐渐地,村子里就有闲话传出来了。
姜二田虽然是个没读过圣贤书的粗人,可是这种闲话他如何能听得下去?
要用自己的养子去换自己的性命,姜二田宁愿自己赶紧死了,他最后的愿望也就是希望自己的大哥和三弟能在照顾老母亲的同时,对他还留在这世间颠簸的养子和小儿子稍加关照了。
姜二田不怕死,他只怕这十八岁不到的养子和十四岁的小儿子活不下去,所以还特地到了姜大水家跟姜大水慎重地托付过。
姜大水和姜三德一家对姜秀全无好感,特别是姜老三和他婆姨先后出事,之前又有姜大水的小姨子也“因为姜秀”而被河神带走,对于姜二田的请托,姜大水完全没放在心上。
姜二田不想拖累两个孩子,可是两个孩子如何肯放弃阿爷的性命?
“闲话算什么,只要阿爷能活下去。”姜秀有些苦涩地说道。
可是他不知道,无论他用什么去换,他就连养父也留不住了。
二流子虽然是孤儿,不过也是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据说姜秀的生父和阿爹在的时候还曾经给他吃住过一段时间。
对此二流子印象非常深刻,他对那对夫契的死也甚为唏嘘,所以姜秀用自己换他帮忙的要求,可把二流子气坏了。
“那你们最后又怎么成了?”宋嘉言很有追根究底的精神,他坐在主位上,告诉姜秀他们,可以用他们的经历,换得马尚文和他不追究姜善为撞了马尚文和今天他们在他家门口打架的事。
姜秀低着头,停顿了好一会儿终于很是艰难道:“是我求他的……”
不管过程如何,最后二流子还是用一个月的薪饷在村里摆了两桌酒宣布他和姜秀成了亲。
姜秀是阿哥子,成亲倒是没问题。只是对于居然有人敢娶刑克十族的姜秀,村里人可实在是太惊讶了。
二流子娶了姜秀,姜二田虽然不是很高兴,但是有人能照顾姜秀,他似乎也终于能够稍微安心。
然而这实在太稀少的一点安心也没能给他的病带来太大的好处——无论二流子、姜秀他们如何努力,半年之后,姜二田还是病死了。
“那二流子又是怎么回事?”宋嘉言有些奇怪,刚才貌似有人说二流子被人打得下不了床?
听到这个,姜善为很是愤怒:“哼,这些欺软怕硬的小人,趁二流子阿兄不在就来找我阿兄的麻烦,没打死他们都是轻的!”
那天正是因为有人到家里找姜秀的麻烦,姜善为听说家里出了事,二流子被打得动不了了,这才急急忙忙赶回家,因此冲撞到了马尚文。
已经被黄芪看过伤的姜秀拉着同样包扎好的姜善为在厅堂中央跪下,对着马尚文和宋嘉言兄弟各磕了一个响头:“马大少主,两位宋少主,我阿弟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心急才会冲撞到你们,还请你们多包涵。”
其实宋嘉言只是对这个村里会有这么一件事有些八卦才留下他们,马尚文那个被撞了一下的人都完全不介意了,于是他顿时有些尴尬。
被人这么恭敬地磕头致歉,简直让人鸭梨山大啊,也不知道某岛国和某宇宙起源国是如何那么喜欢别人跪下道歉的。宋嘉言望了一眼略有些责备地看了他一眼的宋嘉祥和明显无语状态的马尚文,清咳了一声:“嗯,这件事,马世兄你看,是否就算了?”
马尚文几乎都快不记得这事儿了,也就亏一向说自己记不得人的宋嘉言还能把这少年认出来,这少年该是长得多么不大众?于是他忍不住多看了那少年两眼。
听到马尚文说他已经不介意这事儿了,姜秀就急忙拉着姜善为起身准备告辞。
他今天本来是来割年肉的,谁知年肉每割到,反倒是自己和阿弟受了伤,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今年他无论如何都要割到年肉,姜秀握紧了拳头,咬着牙,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等等,你们还要割年肉吗?”宋嘉言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过来,姜秀一时甚至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就这么站在门口愣住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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