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鼠见了猫似,可总还是锦衣玉食。哪像自己,竟致衣食无着。
不只任硕后悔,他那顽强父亲,任渥星先生,此刻也后悔了。
任渥星几十年如一日愤世嫉俗,认定皇家、朝廷皆对不起自己,竟让自己这般惊才绝艳人才尚主,毁了仕途;先帝位时他是如此,当今皇帝登了基他还是如此,一向也无事,哪料想一朝落魄,凄凉难奈。
他初初到了京西驸马府,还尚有旧脾气,待到发现自己再也进不去福宁公主府,方有些慌了。等他气冲冲回到赵国公府,现任赵国公,他亲弟弟任渥云,听他抱怨天抱怨地抱怨了个够,只是不说话。
被他逼问急了,任渥云方也怒道“不知道大哥您闹什么?!自从圣上继了位,咱们任家,可是一天好似一天!谁不给大嫂几分薄面?您跟大嫂如今若是好好,赵国公府也不至于……唉”任渥云说着说着,哽咽了,说不下去。
自从皇帝准了夏进奏折,太后亲命任渥星迁居,京中王公贵族已是人皆知任家失宠,这些时日,赵国公府人简直不敢出门,出了门遇到全是白眼和冷遇。
“大哥,您听弟弟一句话,跟大嫂和好吧!只要您见了大嫂面,夫妻间把话说开了,也就烟消云散了。”任渥云还是抱有美好希望,“还有,您那一帮妾室,皆遣散罢,都是祸害,莫再留了。”
任渥星像是被蝎子蛰了一般,“遣散妾室?谁敢?”一个大男人,妻子闹闹便遣散妾室,颜面何存?
任渥云再三苦劝,任渥星只是不依,反跟弟弟要银子,“先借我两万,一万也可。”
任渥云苦笑道“大哥,银子弟弟有,却是不敢借给您。”太后和皇帝显是恼了任渥星,这当儿出手周济,让他拿着银钱继续逍遥自养美妾宠庶子,是明着跟太后皇帝抬杠还是怎么着。任家还有一大家子人呢,大意不得。
后,任渥星不肯遣散侍妾,任渥云不肯周济银钱,兄弟二人不欢而散。
任渥星赌气回到驸马府,过了两天冷清日子。心头渐渐后悔,“当初若是对福宁好些,恐也不至于此。”又想到自己两个嫡子,骂道“两个逆子!不知道亲爹受苦么?”
他哪里知道,欣然小姑娘早早给任磊吹了枕头风,“咱们要孝顺娘,莫拿不好人、不好事去烦她老人家。”“父亲若回府见到娘,又有一场气生。他如何能舍得下那些美妾?娘这些年,对那些美妾还不够容忍么?”
任磊深觉有理,和任岩兄弟二人通了气,一致认定:若他不肯舍弃侍妾,便不许他再踏进公主府一步。
任渥星并不知道这些,还京西驸马府苦苦支撑,梦想福宁公主念及夫妻情份,放他一马。
纪姨娘还是那么乐观:福宁公主撑不了多久了,她很会召驸马回府。到时自己便能回去享福。
其余侍妾却是没她这么强悍,受不了荒凉府邸,受不了衣食无着苦日子,一个又一个侍妾,悄悄卷带随身细软逃走。
京西驸马府,人一天比一天少,府邸一天比一天空旷。
平北侯府。
悠然陪笑亲自斟茶递给老爹,“爹,您喝茶,是云南普洱,您爱。”孟正宣、孟正宪已是被狠狠训了一通,终于轮到自己了。
孟赉横了女儿一眼,命她坐下说话。“这是孕妇待遇?”悠然听话坐下,规规矩矩坐好,等着老爹训话。
“你们知道友爱妹妹,这自然是极好,”孟赉缓缓说道“却不该瞒着父母,私自行动。往后不可如此!”这帮孩子一个一个翅膀硬了,敢不支会老爹,自作主张了!
悠然忙不迭点头答应。那是,没下回了,福宁公主家也就这一场事了。真没下回了。
“还有,”孟赉板起脸,“小孩子家家,作事也不考虑周全。也不想想,京中诸位公主,往后便要夫妻分离。”这是明着结怨。你们家想惩治人,连累多少公主驸马。公主当中,夫妻恩爱也很不少呢,这下子夫妻分离,人家哪能不恨,哪能不怨。
“哪有呀,”悠然给老爹算着账,“常山长公主第一个上了表章,说皇帝英明,正该如此!她还自告奋勇,不花国库款项,要自建驸马府,如今选址还没选好呢。这等选好址,建好驸马府,不得个三年两年?其余公主都跟着学,都还没选好址呢。等过个三两年,到时皇上宠爱长河公主便该择婿了,到时自有皇帝皇后想法子。您放心吧,牵连不着旁人。”
真是,哪家公主是傻,明知道皇帝和太后是要收拾任渥星,自己跟着作作样子就行了,不会较劲。
“鬼丫头。”孟赉笑骂道。悠然吐吐舌头,“我这还不都是跟您学?”
父女二人正说笑间,却见张并大踏步走了进来,脸色,比窗外天气阴沉。
他不是个沉不住气人啊,父女二人互相看看,心下都奇怪:发生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燎之方扬,宁或灭之?”出自《诗经小雅正月》,意即“大火熊熊烧起时,难道有谁能扑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