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段萧眯了一下眼,将帕子收起来,哄段悦睡觉。
段衡坐在一边,抱着双臂,阖着眼,一脸老神稳重的样子。
许谦怀也是。
马车内安静了下来,一路往翠雪山庄驶去。
而万青寺里,宋昭昭在宋繁花离开后又返回了厢房,吕如宁不在,大概是出去找青丈了,吕止言还维持着靠在床头的姿势,宋昭昭走过去,缓缓挨着床沿坐下。
吕止言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看到是宋昭昭,他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她,问,“你当时是被谁救起的?”
宋昭昭说,“秦陌。”
吕止言轻啊一声,颇为惊诧地呆了呆,他嗓音微微拔高,重复,“秦陌?”
宋昭昭说,“是。”
吕止言道,“传说中十三飞骑的统领,秦陌?”
宋昭昭嗯了一声。
吕止言纳闷地问,“他为何会救你?那个时候他在附近?”
宋昭昭说,“大概是吧,至于他为什么会救我……”宋昭昭顿了顿,将自己曾经救过秦陌的事情说了,说罢,吕止言半天都没吭声,半晌后,他看着她,问,“你喜欢他?”
宋昭昭蓦地怔住,好笑地问,“你怎么会这么说?”
吕止言说,“你不喜欢他为什么会救他?”
宋昭昭道,“我当时是被逼的。”
吕止言不再问,他躺了这么多年,已经不知道宋昭昭的心还在不在他的身上了。
在衡州的那会儿,他跟宋昭昭是两情相悦,完全不用怀疑。
可在京城,这种两情相悦就存了质疑,虽然吕止言能感受得出来宋昭昭对他明面上排斥,心里还是接纳的。
但如今,他已经没有把握了。
但是,能在万青寺看到她,又从吕如宁口中得知宋昭昭是为了救他才来的,吕止言还是很高兴。
只不过,这种高兴与他如今所面临的失去相比,好像并没占到上峰。
吕如宁确实是去找青丈了,因为吕止言想去看吕子纶,而吕子纶埋在万青寺众高僧圆寂的禁地,想要进去,得有青丈的带路。
吕如宁把青丈请了来。
青丈没有带任何小沙弥,也没带寺内弟子,就一个人来的,来了后看到吕止言醒了,他笑着双掌合十,说了句,“醒了就好。”然后就转身,往外去了。
吕止言下床,披件大衣,跟在吕如宁身边,去了。
宋昭昭想了想,也跟上。
四个人去了吕子纶的墓前,墓前摆了一盆凤尾草,树叶的色泽很鲜翠,这凤尾草是吕子纶生前最喜欢的,吕止言蹲身,伸手摸了摸那饱满碧绿的叶子,问吕如宁,“是你拿来摆在大哥墓前的吗?”
吕如宁说,“不是,是云……是皇上。”
吕止言唔一声,抬头看着那个墓。
墓前有墓碑,却没有字。
吕止言伸手摸着那墓碑,想着吕子纶的这一生,想着吕府曾在皇权中的地位,想着他吕氏巫族一脉的古老传承,到最后,落了个埋尸寺庙,无字刻碑,多么讽刺!
自巫族诞生起,千百年来,巫族一脉就与佛家是不相容的。
可今天,掌管巫族风云谱的传承人却埋在了佛家之地,而佛家也接纳了,这难道就是缘吗?
佛家讲究缘,吕止言心想,这样也好,这样的话大哥投胎转世,就会清净。
吕止言坐在吕子纶的墓前,坐了很久,他在想什么,想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吕如宁陪着他。
宋昭昭陪着他。
青丈也陪着他。
等到他起身,青丈看他一眼,又带他们出去了。
这次之后青丈就没再出现。
吕止言在寺里养了三天身体,就下了山。
下山前吕如宁苦劝他良久,让他不要下山,吕止言问她,“大哥生前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吕如宁眨了眨眼,说,“助云苏登基。”
吕止言摇头,“不,他最大的愿望是辅佐明君。”
吕止言仰头,在十一月的初冬里望着寺庙上方横空在房檐上的那片天,听北风呼啸,寺庙钟声滚滚,看白云翻腾,人生路近前,他说,“他没完成的,我来替他完成。”
吕止言下山之后就去找了宋世贤。
正巧,宋昭昭也下山回宋府,这一路二人就随行了。
吕如宁没下山,吕止言没劝她,她想陪着吕子纶,他就随她。
吕止言去到宋府,宋世贤看到他,简直高兴坏了,拉着他就进了书房,晚上又留在府上吃饭,吃罢饭也没放他,就收拾了一个院子让他住。
吕止言在京中没落脚地,也没推辞,就住下了。
吕止言来找宋世贤,是要让宋世贤明日进宫的时候带他一起,他要见云苏,宋世贤应了,第二天宋世贤就带着他一起进了宫。
八大皇商不用上朝,归属少府令管辖,长官是苏进,每次代表上朝的就是苏进,苏进罢朝回来,若有重大通知,他会组织会议,说明当日朝堂之事。
今天没会议,苏进下了朝就进了自己办公的大门。
宋世贤带着吕止言去了御书房。
雷公公守在御书房的门外,看到宋世贤来了,份外客气,笑着喊一声,“宋大人,来找皇上有事?”
宋世贤道,“嗯,帮我给皇上通传,就说吕止言觐见。”
雷公公是苏府出来的老人,自然知道吕止言是谁,看了宋世贤身后的吕止言一眼,立马进门去汇报。
不一会儿,御书房的大门被打开,出来的却不是雷公公,而是云苏。
雷公公开门守在一侧,墨砚跟在云苏身后。
云苏面色有着很明显的激动,站在御书房的高大门槛外,盯着台阶下的吕止言,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了紧,他缓缓走下台阶,走到吕止言面前,伸手将他一抱。
吕止言一怔。
宋世贤、墨砚、雷公公也一怔。
云苏抱了一下就松开,低沉着嗓音问,“什么时候醒的?”
吕止言回答说,“三天前。”
云苏问,“吕如宁呢?”
吕止言说,“她不下山,在山上陪我哥。”
提到吕子纶,云苏脖颈仰了一下,眼睛直直地定在天空的某一处,任悲伤溢进眼底,无人得见,片刻后,他低下头来,拍了拍吕止言的肩膀,问他,“下了山就来找朕,是要为国效力的吧?”
吕止言瞬间往地上一跪,“我知道大哥生前的愿望是什么,活着的时候我没尽到做弟弟的责任,没尽到身为吕氏子孙的责任,什么事都让大哥扛着,如今,连死他也替我扛了,我若再无所作为,他在地府定会寒心,我的前半生什么风景都看过了,逍遥日子也过够了,这后半生,我想肩负起大哥的遗憾,替他完成他未完成之事。”顿了顿,又道,“辅佐明君。”
云苏大喜,扬声说一个“好!”,黑色蟒袍一甩,转身上台阶,大声宣布,“吕止言听旨,即日起朕封你为一品常侍,并列御史府,监察朕之失陋。”
吕止言双手拱拳,朗声道,“臣接旨!”
云苏笑着走下来,将他拉起来,“云京城里还有很多处宅子,你去找沈骄阳,目前土地籍在他那里管理,挑个你喜欢的定为常侍府。”
吕止言说,“好。”
云苏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下去了,走之前他交待,“中午别走了,留宫里与朕一起吃饭。”
吕止言又说了一声好,云苏放他离开了。
吕止言去找沈骄阳,由宫人给他带路。
云苏站在那里,看着吕止言离开,心里一直压抑着的某些感情终于缓缓地找到了通泄之口,他说,“墨砚,朕又找回吕子纶了。”
墨砚愣了一下,随即才明白过来云苏这句话的意思。
云苏找回的,不是吕子纶这个人,而是他的信仰,以及精神。
早年的朱王朝,后期民不聊生。
后来的云王朝,门阀军猖狂。
吕子纶协云淳建国,只为了给国家找一个明君,只是这个明君终究还是失了明,所以,吕子纶要帮云苏夺权。
吕子纶忠的,永远是帝王,而同时,也是天下苍生。
云苏其实都明白,而为了这个明白,他不惜血洗全国的门阀军,这个天下,要的是太平,而不是独立。
云苏今天很高兴,秦暮雪都看出来了,他老早地出了御书房,来凤仪宫,找秦暮雪。
秦暮雪见他自云思宋离开后就没松开过的眉头展开了笑颜,颇为纳闷地问,“今天有什么喜事吗?”
云苏笑道,“有喜事。”
秦暮雪挑起眉头,“哦?”了一声,笑着坐下来,在宝虹和星玉奉了茶后,她端起一杯亲手递给他,等云苏接了,她才又问,“什么喜事?”
云苏拿起杯盖,抿了一口茶,笑着说,“吕止言醒了,刚进宫找了朕。”
秦暮雪哎呀一声,说,“吕止言醒了?”
云苏道,“嗯。”
秦暮雪道,“这可真是大喜事,皇上留他了没有?”
云苏道,“留了,中午一起吃饭,朕来就是喊你的。”说着,扬声喊,“墨砚。”
墨砚立刻走进来,“皇上。”
云苏道,“你去通知秦陌,还有宋世贤,韩廖,杜莞丝,让他们中午留宫中吃饭。”
墨砚应一声是,下去通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