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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繁花和宋昭昭看着面前陌生的男人,二人同时出声,问,“吕止言呢?”
那人道,“不知道啊,这房子现在是我在住。”
宋繁花一愣,宋昭昭立马提着裙摆跑进了院子里,院子还是以前的院子,可摆在院子里的东西却变了样,曾经搁药草的地方变成了酒灌,曾经摆榻的地方变成了栅栏,曾经她住过无数次的小院此刻大开着,有炊烟逸出,她又跑到吕止言曾住的院子,那里风景依旧,可人……却不是了,宋昭昭忽地就红了眼眶,等宋繁花走进来后,她拉住她的手就哭,“六妹,吕止言走了。”
宋繁花拿出帕子替她擦泪,边擦边道,“我看见了,大概是真的走了。”
宋昭昭哭道,“他走就走,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儿?”
宋繁花心想,他能与你说什么,说他没法娶你,说他没法给你安世之稳,说他虽然对你心有所属,可终究会负了你?尤其昨日他出手救了沈寒,如今怕是在为沈寒疗伤,他不是真正的走了,他只是找了个地方隐藏了而已。
宋繁花眯了眯眼,一边为宋昭昭擦泪,一边劝慰,一边深思,好不容易将宋昭昭劝下了山,她倒真的头疼起来了,宋昭昭的路是她为她铺的,宋繁花在铺这条路的时候就隐隐地觉得这条路不会通向幸福,当时吕止言也言明不会带宋昭昭离开,可她没办法,因为当时只有吕止言能把宋昭昭拉离宋世贤,她下了一步险棋,如今,险棋落子,竟是归路无门。
宋繁花叹息,头疼地窝在榻上。
绿佩见她那般难受,立刻道,“我去找郎中来。”
宋繁花没应,手指揉着太阳穴。
环珠跑去西院,将宋繁花的情况说于宋明慧听,而此刻,宋明慧怀里正趴着哭的伤心寸断的宋昭昭,又忽闻宋繁花头疼不已卧榻不起,心尖一揪,立刻谴了陈大娘去看。
宋明慧将宋昭昭扶起来,对她道,“哭有什么用,他既走了,你就是哭干眼泪他也看不见的。”
宋昭昭哽咽道,“他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宋明慧温温地看着她,“因为他并不爱你。”
宋昭昭一刹间止了所有声息,泪水漫过的眼闪着灼亮的光,可此刻,那光在一点点破碎,碎晶落地,变成了豆大般的雨珠,雨珠滑落,砸在衣襟上,砸在地上,砸在两个人垂垂顺下的发丝上。
宋明慧看着她哭,就只是看着。
宋昭昭哭的无声,她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滋味,这种被人捅刀子的滋味,她似乎傻了一般看着宋明慧,情绪似乎是控制住了,可眼中的雨一如前几天的衡州天色,浪里翻滚。
宋明慧扭头对冬严说,“扶小五下去休息。”
冬严应声,轻轻抱起宋昭昭,宋昭昭任她抱着,不语不言,除了眼泪,她似乎变成了个木头人。
冬严将宋昭昭抱到室内,放她在床上,坐在那里,照看她。
宋明慧去宋繁花的院子,进去后看到有郎中过来,她跟着进屋,宋繁花躺在堂屋里侧的榻上,面色有点白,纤嫩的手指一直按压着太阳穴。
郎中探脉把了一会儿,蹙眉说,“六小姐身体无碍啊。”
环珠道,“怎么可能无碍,我家小姐出去回来后就一直说头疼,躺在榻上都起不来了,你到底会不会看啊!”
那郎中又探一次,确定宋繁花真的是无事,他提了提自己的药盒,冲环珠不大客气道,“我说六小姐无碍就是无碍,到底你是郎中还是我是郎中?你们若不信我,自可请别人。”说着就走,迎面碰到宋明慧,脸色虽然不好,还是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
宋明慧问,“我六妹真没事?”
郎中道,“没大碍,可能是出门一趟淋了小雨,吹了冷风,导致一时片刻的头疼压身,这不是病,没必要开药,你们为她煮些姜汤暖暖身子,明天就自会好。”
宋明慧点点头,对环珠道,“送先生出去,别忘了给诊金。”
环珠应是,送郎中出门。
宋明慧走到榻前的小摆椅里坐着,看着宋繁花,轻轻问,“一大清早的,你上山做什么?这大半个月里一直在下雨,山路难行,空气凉薄,山上就更冷了,你这般折腾自己,不生病才怪了。”
宋繁花揉着额头虚弱道,“起来就觉得头疼,上山是想让吕先生看看而已。”
宋明慧温声道,“真的吗?山下就没有能看头疼发热的大夫了吗?”
宋繁花撤开手抬眼看她。
宋明慧挥了挥手,让一屋子的丫环们都出去,等人退到门外了,她才不轻不重道,“我知你及笄宴之后性情大变,不管是性子还是为人都比以前稳重了很多,可六妹,感情的事是算计不来的,如今你五堂姐被吕止言伤了,以她的性子,她至少得伤心上一年,这一年她会郁郁寡欢会精神萎靡会憔悴不堪。”说到这,顿顿,又出声问,“你在做事之前可有想过这些?”
宋繁花看着面前的宋明慧,听着她温温和和又带着几分指责的话,垂了垂眼,低声道,“就算知道五堂姐会受伤,我也还是会这般做的,比起让她迷恋上大哥,我倒是愿意她为吕止言伤心分神。”
宋明慧惊道,“你刚说什么?”
宋繁花冷声问,“二堂姐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宋明慧豁然站起身,裙摆拂过椅凳下的圆形弧,激起惊鸿一片,她讷讷道,“原来你也知道。”
宋繁花轻应,“是,妹妹就是为了不让五堂姐迷上大哥,酿成不可挽救的悲局,才把她推向吕止言的,吕止言这条路,走得通也得走,走不通,也得走。”
宋明慧看她一眼,不再谈及宋昭昭,问她,“头还疼?”
宋繁花应道,“有点。”
宋明慧喊陈大娘出来,问她有没有治头疼的偏方,陈大娘说有,宋明慧就让她下去弄,陈大娘看看宋繁花,笑着下去了,宋明慧又对绿佩说,“你去隔院里把清娇喊来。”
绿佩哎一声,即刻去喊人。
宋清娇还没睡好,被唤起来,简单梳理打扮一番就去了宋繁花院子里头,还没过堂屋的门,就哈欠连连地道,“二堂姐,这一大早的,喊我做什么呀?”
宋明慧冲她招手,“进来说。”
宋清娇走进去,一进去就看到宋繁花躺在床上,她一愣,正想问六妹不舒服吗?还没问出口,宋繁花就坐直了身子,拍拍身边的空位,对宋清娇笑道,“三姐来这里坐。”
宋清娇蹙了一下眉,走过去,待坐稳,宋明慧温声慢语地说,“我相中了一家姑娘,想放到大哥身边去。”
这事宋繁花提前是知道的,她挑了挑眉,问,“哪家姑娘?”
宋明慧道,“戚家。”
宋繁花笑问,“哦?戚烟吗?”
宋明慧点头,“是她。”
宋繁花摸摸下巴,脑海里过滤着戚烟的脸,与柳纤纤比起来,戚烟当然是算不上好看的,可贵在精致,那张小脸很清秀,与柳纤纤完全是两种风格的长相,宋繁花看着宋明慧,有时候她真觉得她的这位二堂姐睿智精明的令人咋舌,她明知道宋世贤喜欢的是柳纤纤那种长相那种性子的女子,却偏要找一个与柳纤纤格格不入的放在宋世贤身边,时间久了,宋世贤会从慢慢的不适应变得适应,而他一旦适应了戚烟,一切事就会顺理成章了。
宋繁花笑道,“二堂姐既找了,那就必然是合适的。”
宋清娇一脸惊讶道,“这是为大哥找通房丫环?”
宋明慧点头。
宋清娇大愣,愣后笑出声来,“我看大哥未必会接纳。”
宋明慧说,“我知道他不会接纳,我也没想着一开始就把戚烟放在他身边,先放他院里,等到他看清柳纤纤的正面目后自然会像那天晚上一样喝酒买醉,到时候我会让戚烟伺候他。”
宋清娇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二堂姐真是太英明神武了,她大赞,“好,就这么办。”
宋明慧缓缓笑了笑,“我明天就让戚烟过府上来。”
这件事解决了,三个姑娘就在宋繁花的屋子里用起早饭,吃饭的时候,宋繁花想到昨天晚上宋明艳一脸决绝离开东南院的样子,抬头冲绿佩说,“你去四堂姐院子,喊她过来一起吃饭。”
绿佩应声,跑到东北院去喊宋明艳,片刻后又跑回来,大声喊,“二小姐、三小姐、小姐,五小姐不见了!”
宋明慧一惊,倏的站了起来。
宋繁花将筷子搁下。
宋清娇扭头问,“你说什么?”
绿佩急急道,“奴婢刚去东北院,那院里的丫头说一大早就没见着人,怀疑五小姐是没醒,就去屋里瞧了一眼,这一瞧不要紧,竟是瞧见床上片点人影都没有,就连衣柜里的衣服匣盒里的首饰都不见了!”
宋繁花眯眼,起身说,“去东北院。”
一行人浩浩荡荡脸色忧虑地去东北院,东北院里的丫环见到这么多主子,纷纷见礼,见过礼,一个一个的丫环都在说着宋明艳不见一事。
宋明慧大步越过门槛,进到屋里去。
宋繁花跟上。
宋清娇也跟上。
进了屋,果然发现衣柜空空,首饰盒空空,就连她们几个姐妹惯常喜欢放钱两的地方也是空的,宋明慧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里,“她大概是昨晚就走了的。”
宋清娇幽幽道,“昨晚大哥太过分了。”
宋繁花理着衣袖,漫漫淡淡地站在宋明艳的闺房里,闻着这一屋子的苏木铭香,闭了闭眼,耳边似传来风雨中少女畅意大笑的声音,她说,“今生我必要去看看五湖四海,看看你所说的翠雪山、青峦峰、一叶知秋阁、半世揽香亭,还有大漠、高原、冰湖、雪域。”
那么,她是真的去了吗?
宋繁花低低一叹,睁开眼看着窗外,窗外细雨微潺,迢遥着朦朦胧胧的雾景,雾景漫了前路,竟是让她也看不清未来了,前世四堂姐没走出过衡州,可这一世,她走了,前世五堂姐从没为吕止言伤过一分心流过一滴泪,可这一世,她为他肝肠寸断,一切的事,都发生了改变,一如她宋府的命运,可改变后的人,前路未知,生死不在掌握。
宋繁花一时也软了身,坐在了椅子里。
沉默下来的气氛里,陡然听到空中一阵轰隆隆的炸响,响声震天,摧云破日,三个姑娘一惊,相继站起来奔至门外,一出门,头顶硝烟弥漫,伴着多日来不曾听过的晨鼓钟声,钟声悠悠夹着梵音回彻在九天之上。
宋繁花忽地就想到了昨晚段萧说的话,他说今日他要为净尘建敬香庙。
宋繁花收回视线,离开了东北院。
净尘寺里,段萧主持整个仪场,净尘的尸体被薛凌之押去了云京,段萧就用一颗佛珠替代了他,净尘住持的真正身份不管是谁,都不影响他的入土为安,朱坚不在这座寺里,不在这一片佛化之地,这里存留的,永远都是无垢无尘的净尘大师。
佛入神龛,所有净尘寺里的信徒们为他念经超度。
段萧不跪不坐,远远站着,看着这威严壮大金佛满殿的殿堂,斜斜地倚了倚眉角,闭上眼,沐着佛语声声。
无方跪在最前面。
等仪式结束,所有僧众退去,段萧走到无方面前,拍了拍他肩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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