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元点的步子很轻,每步踏下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动,耳畔传来的,依旧是许还喋喋不休的言语。
“当年这虚遥谷被我族毁坏殆尽后。”许还注意到韩怡震惊的神情,笑道;“对,你还不知道,这虚遥谷全族上下,就是被我族所灭。”
许还神色中带着傲慢,又道:“世人皆传,这虚遥谷触怒了天,故而糟了天怒,灭了全族,可笑,哪有什么天?若说有,那我们许尘一族就是这世间的天!”
易老神情倒没有丝毫震惊,极为平静,明显对此事早已知晓一二,他们“永夜”作为杀手组织,自然搜罗到部分相关情报,只是不知其中具体因果罢了。
许尘一族,这世间真正的天!许尘之下,忠于许尘,许尘高于一切!
对于许尘一族的行径,知晓者没有任何人敢过问,哪怕当年与虚遥谷交好者,得知此事也都选择了缄默。
“当年屠戮尽虚遥谷后,族内妙先生曾起过一卦,按照卦中所言,我族离开虚遥谷时,少取了一件至宝。”许还双目精光一闪,此时他所说之事,也是数年前他偶然间从父亲与妙先生的交谈中得知。
许还紧紧握住韩怡的手道:“可那卦象的后半段却说,若我族中再有任何血脉殒命于虚遥谷,就将给我兄长许屹带来必死杀劫。”
“他们怕了,他们真的怕了!”许还状若疯癫道,“这虚遥谷,从此成了我族禁地,那笼罩着虚遥谷的祖灵庇天阵,反倒庇佑了我兄长的性命。”
韩怡双目微红,她隐约能猜测到许还所想,不断地摇着头,带着哭腔道:“那是你兄长,你的血亲。”
“对,他是我兄长,他是我哥!他还是我许尘一族的神子,未来的族长。”许还魔怔了一般吼道,“所以我要他死!”
韩怡猛地松开了许还的手,晶莹的泪滴划过她面颊,她目中充满了痛苦与不解,这些年来,自己或是从未了解过眼前之人,此时的许还,简直就是一个病态的疯子!
许还一把抱住韩怡,将她死死搂在怀里,道:“我准备了好几年,才准备好足够的血液,你不是一直为配不上我族血脉,感到痛苦忧虑吗?我这就给你换上我们许尘尊贵的血脉。”
许还双目血红,不管不顾怀中苦苦挣扎的韩怡,用他觉得最为温柔的语气,在她耳边继续道:“你不是说过吗?为我做什么都愿意,所以你为我死,也愿意吧?”
温柔的话语,传入韩怡耳中,却好似恶魔的低吟。韩怡刚想开口,可整个人如同石化了般,僵硬在原地,只见几丈外易老抬起手,神色玩味间,于虚空中轻轻一握,就将韩怡如玩偶般握住。
许还取出一个洁白的玉瓶,打开的瞬间竟涌出血腥之气,整个玉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暗红,浓郁的腥臭让不远处的易老皱了皱眉。
“这换血之法,会生生抽干净你体内的血脉,换成我瓶中之血。”许还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道,“整个过程你会很痛苦,不要怕,尽管叫出来,你每一声痛苦的喊叫,我都会记住,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长梯上的叶元点瞳孔微缩,转过身,正好望见韩怡绝望的脸,她望向叶元点的目光,饱含着痛苦与凄然,她从未想到,自己的生命会这般迎来终结,也未曾想过,向自己挥出死亡镰刀的,竟是自己所爱之人。
叶元点正欲开口,脑袋嗡一声,狠狠地撞在了台阶上,鲜血顿时从额间渗出,染红了他的眼,顺着他分明的棱角缓缓滴落于地,发出“滴答”的响声。
这“滴答”的声响,他听得无比清晰,紧随而至的,就是痛苦的哀嚎,回荡于整个石殿间。
暗红衣袍男子又蹬了叶元点一脚,不耐烦道:“自身难保,还有空理会别人!”
叶元点擦了擦额头渗出的鲜血,站起身再一次朝着石梯一步步踏去,他的步子依旧很慢很轻,身后传来近乎沙哑的嘶吼,让他心神微颤。
这么多年来,叶元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死亡,然而当再次听到与自己有所交集之人,正发出痛苦的嘶吼,其生命正一点点流逝,叶元点的心,依旧还是动了。
踏在祭台顶端,身后的哀嚎渐渐平息,向下望去,韩怡倒在血泊中没了生气,以她身体为中心,鲜血四散流淌。
地上的血,让叶元点想起了作画落笔时,笔尖与宣纸相触的墨晕,也是如这般缓慢地盛开,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