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虽已年过六旬,可论起精明来,又哪会输给屋里任何人?当初她可是掌管了沈府内宅数十年,等闲丫头婆子的小心思又哪里逃得过她的眼?
只她如今年迈,心中便总有几分仁慈。虽瞧着宁清意主意大了些,可身世着实是可怜的,便是收养了她在府里也无妨。可如今瞅着沈天玑对她百般夸赞,甚至引得沈天玑对她比对自己姐妹还好,这却是她老人家十分反感的了。故此,她便也不再搭理她。
宁清意此次来松鹤堂,本是趁着这个机会想把沈府养女名分给定了,如今整屋的人都聚集在沈天玑身上,这事儿却是没甚希望了。她看见沈府一家人其乐融融,眼中闪过艳羡。
眼瞧着沈府家宴快要开始,宁清意也不好留下来。沈天玑装模作样挽留了一番,但她还是坚持离开。
一个宁清意,实在影响不了沈府人的兴致。
众人在松鹤堂说笑了一阵,沈府的公子们便到了。
沈府少爷众多,论衣着打扮,自然都是轩裳美服,锦衣华裘,论相貌气度,也多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之辈。只是兄弟数目实在太多,沈天玑又是隔了许多年再见他们,有些本不相熟的便着实记不起名字了。末了,她只得对谁都以“哥哥”称呼,心中叫苦不迭。一旁的沈天瑱发现了她的窘境,却只暗地里偷着乐,偏不提醒她。
其中,与沈天玑一母同胞的沈天瑜自然与她说话最多。沈天玑瞧着二哥这俊朗儒雅的模样,忽然想起大哥沈天瑾来。
沈天玑记得,小时候大哥和二哥长得十分相像,性格也相似,年纪亦不过相差一岁,若是穿着一样的衣裳,就是沈天玑也未必分得清楚。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哥忽然就朝着挺拔英气的武士发展,二哥却朝着儒雅温和的文人发展,久而久之,两个人的五官相似,风格气度却是迥异,放在一起瞧着,倒是有趣得很。
“大哥哥进宫,怎么还未回来?”沈天玑问道。
“如今大哥可是天子近臣,皇上三天两头召见进宫,每次都是一整日,”沈天珩笑道,“今儿瞧着一时半刻也回不来,四妹妹远道而来,便先用膳吧。”
柳氏也连连称是,待到几位老爷到了松鹤堂后,饭便摆上了。
中间隔了一张松鹤延年的水墨八副屏风,分里外摆了两桌,诸位老爷并着众多少爷在外面一桌,祖母带着姑娘们在里面落座。虽是家宴,却也极尽豪华。二十四道点心、四道前菜、三十六道主菜,外带粥品、汤羹、水果、香茗一应俱全,丫头小厮们端着盘子流水般进进出出,热闹忙碌中又秩序井然。
饭毕后,沈和清又唤了沈天玑到书房说话,问了些祖父的近况,待沈天玑才回到了莹心院时,已是月上梢头。青枝和碧蔓伺候着她梳洗一番,她便一头钻进被窝里睡去了。
这一日下来着实疲累,睡在簇新又舒适柔软的被褥上,沈天玑一夜好眠。
第二日早晨,青枝领着几个小丫头,踏着满地秋霜走到沈天玑的房外,轻手轻脚地扣了门,“四姑娘?可醒了?”
沈天玑听到了声音,可却只哼哼着翻了个身,愈发朝被子里头埋进去。
迷迷糊糊中,她又听见青枝喊了一声。
心头不禁有些发恼,这丫头平时是个机灵的,怎么这会子这样不体恤她呢!这冷天儿的,又是刚刚结束长途舟车劳顿,她想睡个懒觉还不行么?
她皱了皱眉,将被子蒙住了整个小脑袋,权当没听见。
“妹妹还没起来么……”
外头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接着是青枝回话的声音。
沈天玑半梦半醒的,听到这个熟悉的男音,脑子竟是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掀开被子下了榻,在柜中随意取了件石榴红团花绫缎面的小袄披在身上,急匆匆过去打开了门。
外头袭来一阵深秋寒凉,却也有一片明媚温暖的阳光。
立在青枝身边的男子,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的双眸璀璨若寒星。
“大哥哥!”沈天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沈天瑾瞧着她的模样,微微皱了眉道:“女孩子家这样出门,成何体统?”
许是在军中日子长了,他本意虽并不严厉,但言语神态间却无形中透着难言的气势。
沈天玑撇撇嘴,抬眼横了一下沈天瑾,嗔道:“哥哥如今在军中供职,倒真是越发有气势了!可妍儿又不是你手下的士兵,才不怕你呢!”
若说沈府的兄弟中哪个与沈天玑最要好,莫过于孩童时一个屋里睡觉的沈天瑱;但若说哪个兄弟最疼爱沈天玑,便非大哥沈天瑾莫属了。
沈天瑾是敬国公府尊贵无比的长房嫡长孙,日后定是要承爵的,沈府对他的教养也比别的少爷来得更加严苛,故而性子便颇为严肃冷毅,在沈府天字一辈的兄弟姐妹中有很高的威慑力。小时候,弟弟妹妹们对他是敬有之,畏有之,把这位大哥哥当半个长辈看待。唯有沈天玑是例外,从小就没少在沈天瑾身上恶作剧过,偏沈天瑾从不生气,对她的容忍力简直趋于无穷。
后来沈天瑾从了军,很少回府,别的兄弟姊妹们或许并不如何,沈天玑却一直十分想念他。
多年未见,如今见到这张记忆深处熟悉又亲切的面孔,她如何能不欣喜?
只是,大哥似乎……比以前更俊朗非凡了呢!身姿颀长高大,眉宇间满是骄阳般的卓然气势,让她这个亲妹妹瞧着,都觉得心跳加快了。
沈天瑾听她同小时候一般撒娇的语气,倒是忍不住微笑了,瞬间,英俊的面容添上几分柔和。
“长得这般大了,还同小时候一般。还不快去穿好鞋子?到时候冻坏了又得哭鼻子。”
沈天玑哼哼道:“又不是几岁大,哪里就那么容易哭鼻子了?况且我可穿了鞋子呢……”
她低头,却见自己光裸雪白的脚丫子一大半露在了秋香色绣花鞋外头,许是方才穿得急了,未曾注意到。
她气势不禁弱了弱,“青枝,伺候我穿衣洗漱!”
“哎!”青枝高兴地应了一声,引了几个小丫头跟着沈天玑进了门。
再次出来时,沈天瑾正立在外院高大的海棠树下,挺拔的身姿竟比那海棠树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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