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真正的十四岁懵懂少女,经过了最初的慌乱,如今逐渐平静下来,只觉得如今自己最应该做的不是羞恼,不是愤怒,而是如何应对此时的困境!
若是那人将此事泄露出哪怕一分,那她沈天玑定是要身败名裂了!
一整夜都是半梦半醒,第二日李妈妈来唤她起身时,见她神思恍惚,脸色苍白,便急着让青枝去请个大夫来,沈天玑并未阻止,愈发作出生病的模样。
那大夫只道是忧思过度,心神不宁,体虚病弱,需静养几日。
沈天玑便乖乖待在院子里歇了数日,头两日尚且惶惶,但见无任何风吹草动,这才逐渐放下心来。
想来那男子已经将她忘记。这种纨绔,定是处处留情,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样也好,省得她还要费一番心力去堵他的嘴。
这日,碧蔓捧了只黑漆托盘兴冲冲进了屋。屋里,粉红细颈花瓶中的芙蕖换成了一束新鲜的紫红石竹,沈天玑正坐在美人榻上侧过身子拿了把小巧的剪刀修剪花枝。青枝立在一旁拿了把小团扇轻轻扇着风。
“姑娘,李妈妈吩咐奴婢给您送来的玉。”碧蔓眉开眼笑地将托盘送到沈天玑跟前,打开团花刺绣猩红色罩布,
里头是一枚和田玉麒麟。
“咦,”沈天玑笑道,“不是说找不见了么,怎的又找着了?”
“这是给您新打出来的,不是原先那块。”碧蔓道,“李妈妈说,那对玉原是您从小带着的,少了一只确是可惜了,便与四夫人说了,看能不能寻个差不多的玉配上。不成想在城南一家人里竟真找到了一块!四夫人便请了熟练的玉匠紧赶慢赶打出来了。您瞧瞧,跟丢的那只可是一模一样呢!”
沈天玑细细一看,只见那玉晶莹润泽,上头的麒麟也雕得分外有神,又取了那另一只玉来一对比,果真是一模一样的。
这对麒麟本是用作玉绶带时常挂在腰间。前几日夜里去荷塘时就丢了一只。沈天玑料想是落到水里了,虽有几分可惜但也不曾在意。
“李妈妈有心了。”沈天玑好奇道,“这玉价值不菲,听闻姑苏城南俱是平民百信之家,能寻到此玉倒也是难得了。”
“可不是?”碧蔓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愈发的妙语连珠“姑娘您不知道,开始四夫人亲自去那户人家买玉,那家主可不乐意呢!说这玉是传家之宝,花再大的价钱也不卖。四夫人便说是府的小姐正缺了块和田白玉保平安,如今还病着呢。那人一听,想了一会子就答应了,还说不用银子。四夫人拗不过,便只丢了一百两在那人屋里。”
闻言,沈天玑却皱皱眉,“到底是哪一户人家?”
碧蔓想了想,“好像是姓聿的。”
瞧着沈天玑脸色不大好看,碧蔓朝青枝吐了吐舌头,不知道是不是哪里说的不对了惹得姑娘不高兴。
沈天玑又朝她笑笑,“行了,不干你的事。你且帮我把这花儿给修修吧,我歇一会子。”
碧蔓应了声,接过了沈天玑手中的剪刀。
这石竹长得很好,比起芙蕖来还是少了一份清香。碧蔓奇道:“姑娘素来喜欢芙蕖,怎么这些日子偏不用芙蕖插花了?”
沈天玑正撑在一旁发呆,闻言只随口唔了一声,道:“总要换些花样才好。”
青枝将一对麒麟玉收好后,笑道:“四夫人对姑娘真真是有心。”
沈天玑点点头,“晚些时候你们随我一道去问个安才是。我在这里两年,真真是劳烦四婶婶太多了。”
青枝顿了顿,压低声音开口道:“姑娘,自打那日你病了之后,虽然大夫没瞧出什么来,可是李妈妈去灵溪寺里给您算了一卦,卦象里说,您这是缺了灵物护身,邪气侵体,才由此一病。李妈妈这才急着给你找回那块玉麒麟的。”
沈天玑点点头,轻声道,“李妈妈为我操心了。”心中对卦象神鬼之说却不以为然。只是自己不过装病一场,倒引得大家都如此忧心,倒是她的不是了。
沈天玑又问:“前儿让你们打探的一件事,城南锦苏巷最里面的小院儿,住的是何人……”
“奴婢打探过了,”青枝道,“那院子并无人居住,只偶尔赁给来往姑苏歇脚的公子富商之类。前几日住了位西边儿来的外地人,至于具体是何身份那东家自己也不知道。”
沈天玑沉吟半刻。
西边儿来的?只要不是京城来的就好。猜到那男子身份不凡,若果真是京城人氏,只怕日后迟早要碰上面,那麻烦就大了。
“你方才说,前几日住的?”沈天玑问道。
青枝点点头,“是前几日,现在已经走了。”
沈天玑心头大松一口气,只觉得这些日子憋在胸口的阴影一下子都疏散开了。
青枝见沈天玑一下子笑靥晏晏,道:“姑娘这会子心情好,奴婢瞧着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今儿要不要出去散散晦气?”
沈天玑点点头,眉开眼笑道:“今日正巧是秋闱最后一日,想必城中最是热闹不过,你们两个丫头啊,就跟姑娘我一块儿出去转转吧!”
“先时姑娘不是还不爱理会科举之事么,”碧蔓道,“今日怎么又有兴致了?”
“怎么着,带你出去玩还不乐意了?”
碧蔓立刻满脸讨好道,“当然乐意!姑娘说好了哦,不许反悔!”
沈天玑心情愈发开阔起来,笑意流转间,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李妈妈见到沈天玑要出门逛逛,这次不仅不阻止反而还鼓励着她,心里连连道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姑娘这会儿总算是恢复如初了。
离开院子时沈天玑顺手将一直置于抽屉角落处的丝帕布包揣进袖兜,走在街上随便瞅着哪个小孩子顺眼,便将那布包给了他,道是:“里面的东西可以换零嘴儿吃的,姐姐白送给你,你且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