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感透过布料传了出来, 苏云翳抬手用食指抵着鼻尖,才堪堪止住那温热的血滴落下来。
萧藏五指虚握着,他只觉得今日宴凛比平日里都要热切些, 他一只手竟无法握住,他抬起另一只手, 在伸过来的时候,却不小心撞到了一块挂在腰间的玉坠。玉坠苍翠,剔透晶莹, 所饰的流苏垂坠,在黑暗中竟也有种熠熠生辉之感。
宴凛的起居都是萧藏负责,他怎么会不知道,今日宴凛出宫来,挂在腰上的,是一块金令。
心中一旦生了迷惑, 便会警惕起来, 萧藏方才从光亮的地方走过来, 见这人戴着青色的面具, 和宴凛的身形也颇为相似,站在黑暗中, 他一下竟认错了。但现在细看之后, 他虽然仍旧看不清这人穿的衣裳是什么颜色, 但布料材质入手的感觉,却是不同的。
萧藏心中一下生出恼怒和嫌恶来,就在他要将手收回来的时候, 那人忽然伸了手过来,覆在他的手背上,牵着他的手动了起来。
黑暗中,萧藏抬起漆黑的眼,望着面前这戴着面具的人。
“咔哒——”
细微的声响完全被沉浊的呼吸声遮掩下去了。
苏云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方才萧藏停了下来,他本来该松口气的,但偏偏他的动作完全背离了自己的意识,他竟然,竟然……
不知道是萧藏的手背出了汗,还是包着他手背的苏云翳的掌心出了汗,只觉得碰触的地方,有种温热的潮湿感。但现在,苏云翳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了。
荒唐。荒唐。
一边这么在心里斥责自己做出的事,一边又怀着不会被萧藏发现的侥幸。只要萧藏不知道,只要他不知道,就没什么的吧?
萧藏已经伸手碰到了藏在袖子里的机关匣,匣子里有淬了麻药的针,只要他碰到机关,针就会没入这个人的身体。就在他要按下机关匣的时候,被刮擦的发麻的掌心里,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跳动,而后一直仰靠在树上的人,忽然绷直了身子,灼烫的气息和淡淡的香料的味道一起倾洒过来。
是宫中的乳香。因为是进贡过来的香料,只有宫中的人会使用。
宫中的人——
除去太监,便只有诸位皇子和……
映照着一轮圆月的湖面上泛起了粼粼的波光,是起了风。面前柔嫩的柳枝都跟着摆动了起来。
萧藏约莫已经猜出面前的人是谁了,他看着面前这人完全沉溺其中的恍惚目光,将手指从机关上移开。转而那只覆住他的手指,开始揉起来。
覆住他手背的那只手已经开始颤抖了,萧藏恶劣的紧握了两下,那只手就松开,转而用手肘去撑住身后柳树的树干。
“抖的这么厉害,是很冷吗?”萧藏故意凑近了问他。
明明热的衣裳都汗湿了。
“等下,弄脏了衣裳要怎么出去?”
苏云翳因为萧藏的这句话,才稍稍清醒了一些。他看到不远处喧闹的灯市,往来如织的行人,心中生出些微羞赧来,他竟然在这里……
“唔!”
尖锐的疼痛感和说不清楚的感觉完全混在了一起,以至于苏云翳痛呼出了声,但同时,他的衣裳也湿润了一片。
萧藏从他褶皱不堪的衣裳上收回手,而后在他胸前整洁的衣裳上,慢条斯理的擦起了自己的手.
苏云翳还没有回过神来,胸口拼命的起伏着,背靠着柳树,望着柳树掩映下夜空。
直到萧藏忽然抬手,摘下他脸上的面具。
轻轻的嗤笑声,和掉在地上面具的细微声响同时响起。苏云翳感到自己在面具后已经出汗的脸,被湖畔的微风,吹的微微发冷。更让他觉得发冷的,是萧藏望着他露出的讥诮神色。
“说什么光风霁月苏公子,原来也不过是个下liu的人。”
苏云翳听着萧藏嘲弄的话,想到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也生出了一种自我厌弃的感觉。
萧藏背后就是明亮的灯市,但他站在暗影里,就像是徘徊在这光明之外的鬼魅。
苏云翳头一次,在萧藏咄咄的目光下,避开了视线。
萧藏看他偏开视线,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他没想到的是,竟然真的是苏云翳,在方才他虽然已经猜到是他,但还是难以想象,那个主动握着他的手,在这黑暗的地方做出那种事的人,会是永远都端着高人一等姿态的苏云翳。所以他揭开了他的面具。
哎呀。居然真的是他。
苏云翳平复了剧烈的喘息和心跳,神色慢慢恢复成了以往的冷淡。萧藏看着他这样的变化,一句话也没说。
“你想做什么。”苏云翳此刻的去路,是被萧藏挡着的,萧藏现在这幅模样,可完全没有让路的打算。
“我不想做什么。”
苏云翳此刻只想离开这里,他所遇到的所有让他感到难堪的事,好像都和萧藏有关。但他刚往前走一步,萧藏就跟着挪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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