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儿爱得不得了。
贺相明明很爱那个女人,可从不现身,也不让那家人发现他,每一次,奔袭千里,累成了狗,却只躲在暗处,深墙之上,或是高树之间,默默地注视着那一家人,一呆就是一个晚上,然后第二天,又黯然地离开。
有时贺相太忙,很久不去看那一家人,二皇子自个想念了,也会提醒:“贺相,你说,小婉是不是又长高了?”
贺相也想念那家人得紧,便又带着他暗自离京,又去偷窥人家一家人的日常。
在小婉毫不知情的那些岁月里,其实有个男孩,每年都会来看她,看她由小团子长成亭亭少女,再后来,二皇子去了军营,就很多年没有见过小婉了。
这些年在军营,真是思念得紧啊,听说父皇被废,二皇子反而松了一口气,尽管母妃一个劲的催他回京,接替太子之位,但他讨厌争权夺利,更不喜欢皇位,拖了又拖,挨了又挨,最后是贺相身死的消息让他这个弟子不得不回来,拜祭贺相。
让他惊喜的是,回京的第三天,他一大早走在大街上,竟然就有个女孩子追她,她气呼呼指责他的神态真是太可爱了,原来只有几年不见,她变得越发漂亮了,还如此义见,替人打抱不平呢。
上天不要对他太好啊,一回来,就遇到了梦中的小情人,夜清琰岂能错过?
最让他庆幸的是,小情人还没云英未嫁,最让他恼火的是,小情人竟然有了意中人,而那个人竟然不是他,是另一个也很优秀的男人。
还好,那个男人没眼光,竟然没染指他的小情人。
他的宝贝,当然只有他知道哪里好,只需要他来珍藏。
穆清瑶饭还没做完,就听说果儿被摔伤的消息,急急地出来,好在二皇子请来了太医,太医诊治过,孩子并无大碍,只是头上摔一个包。
贺雪落哭得伤心伤心,凄楚的样子让穆清瑶不知说什么才好。
故事中的小婉不见了人影,
也不知是害怕自己责骂溜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倒是二皇子,过了一会子才从外头悠悠然回来,面容正经,看不出什么,但那星月般的眸子里却春意盎然,象是春天提前到来,早就花开似锦了一般。
贺雪落见到二皇子这般光景,哭得更是凄凉悲切,穆清瑶心中也了然了一些,微微叹气,趁着小婉不在,劝慰贺雪落道:“小婉不懂事,笨手笨脚的,雪落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姐姐,我不怪她,我只怪自己命苦。”贺雪落抽泣着。
二皇子进来,听正好听到这句话,悠悠然来了一句:“你若是命苦,姐姐就要撞墙去了,打小儿雪落你是我们几个命最好的,就是我这个正经皇子也比不过你,我身为皇子,父皇连正眼都不愿意多瞧,母妃眼里只有权势,几时肯花多些心思来教导和看顾,倒是你,你是贺相的掌中宝,是贺夫人的心头肉,更是贺家三个哥哥眼里的小公主,天下最好的,都给了你,你还命苦?”
这话确实不假,贺雪落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她自己找的。
“可是未婚先孕,孩子生下来,父亲就没了,前生命好,后半辈子呢,清琰哥哥,亏我爹当年那么疼你,你还在说清凉话。”贺雪落道。
“人生的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你自个留下什么样的脚印,走出来的路就是什么形状,怨不得别人的。”二皇子叹了一口气道。
贺雪落哭得更凶了,这一回,装的成份少了,悲伤的成份更浓。
“雪落,二皇子的话很有道理,你前面走的路弯弯曲曲横冲直撞,没按轨迹走,自然会撞得头破血流,但你还年轻啊,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自己走出自己的轨迹,就要看你自己的努力啊,二皇子也好,姐姐也罢,只能扶你,却不能帮你走。”穆清瑶苦口婆心道。
贺雪落扬起泪水蒙胧的小脸,满怀希翼地看着穆清瑶:“姐姐,你还肯扶我?”
“爹爹把你托付给我,我就要负责下去,但是,雪落,别再耍小心眼了,你聪明,别人也不是傻子,再走以前的老路,就真的会众叛亲离,既便是将来到了下面,爹爹会抱怨,我也不会再对你心软,你明白吗?”穆清瑶的神情很认真,也很严肃。
贺雪落脸色一红,愧疚地垂下头,“我……我也不是真心想害小婉,只是很嫉妒,我对清琰哥哥也没有……没有别的心思,就是……就是可怜果儿没有父亲……”
“我可以认果儿做干儿子,雪落,贺相很疼你,临上刑场前,给我下过一封信,让我好好照顾你,可是你不能再象以前那样了,没有贺相的庇护,你再不可以任性胡为,最重要的是,心要摆正,否则就算是贺相死而复生,他也保不住你。”二皇子面色沉静,语气威严中,带着凛然不可抗拒的力量。
贺雪落知道,这是他能对自己做到最好的地步,再强求,便是逾越了,可是,当年……明明他就对自己很好,若不是自己的心思都被公孙昊吸引,他又怎么可能会看上穆清婉这个身量还没长齐整的小丫头?
但是,再如何的不干,自己也没有了当初的风采,没有了过去的筹码,一个已经成为妇人女了,孩子他娘,臭名昭著,凭什么让堂堂二皇子喜欢,接纳?
能收果儿为义子,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也给了果儿一个很好的未来,她该知足。
“多谢清琰哥哥,雪落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果儿,快来看你的干爹,是不是很帅,很英俊啊,你以后,也要长得象干爹一样好看哦。”
她能接受最好,穆清瑶松了一口气,又返回厨房做饭,却发现,自家妹妹自窝在柴湾里替她添柴。
“小婉,你怎么在这里?”她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眼神也是妩媚如水,穆清瑶一时分不清她是娇羞还是烤火了的缘故。
“我替你烧火,省得你一会子说我只会吃,不做事。”穆清婉大声嘟嚷道。
穆清瑶看了眼外屋,笑道:“怎么,和二皇子闹别扭了?”
“别提他,姐,他怎么还不走,真赖在这里用饭?赶他走好不好?”穆清婉真的很别扭,更不想看见那个人,好端端的,不知怎么就被人吃了豆腐了,还吃得一点气也生不起来,好象有多心甘情愿似的,可是,她明明就是喜欢言若鸿的啊,早就打定过主意,只要言若鸿一天不娶,她就一天不嫁,可是,被人欺负了,这算什么事啊,不贞不洁?晕死!
“来者是客,再说我发现他也没那么讨厌,对了,小婉,雪落跟他的关系不错,他方才认了果儿为干儿子。”穆清瑶道。
“还没成亲就有了儿子,谁愿意嫁他,有没有问过别人同不同意?”小婉小声嘀咕道。
穆清瑶听到重点,意外头:“小婉,你是不是喜欢他了?不然他认儿子关你什么事?要你来吐槽?”
“谁喜欢他了?你别乱说。”穆清婉蹭地一下从柴湾里站起来,就往外冲,正好二皇子晃悠悠地进来,双眸含笑看着她:
“喜欢小可很丢脸么?妹妹不是才说过,小哥身份样貌都是绝佳的么?”
穆清婉更羞,正好姐姐用异样的眼神看过来,她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抬手就向二皇子打去:“你胡说些什么?”
二皇子一把捉住她的手腕,神情认真地说道:“跟我进宫见母妃吧,正好,也劝劝她,别再做无谓的争斗。”
这话太过正经,让穆清婉一时没有回过味来,穆清瑶却敏感地捕捉到重要信息:“二殿下……”
“嫂嫂叫我清琰就好。”二皇子礼貌地说道。
“好,清琰,你……父王就要登基了……”
穆清瑶很为难,这是横在二皇子和阿离中间的一根刺,要消除,很难,皇家夺嫡之争,有几回不是血肉相残?
这也是她不太看好小婉与二皇子婚事的原因。
“嫂嫂,我对皇位没兴趣,这些年都是贺相和母妃逼着我在争,现在好了,皇叔继位,没我什么事了,母妃再逼我,我也有话可说了,我只想以后跟小婉好好过日子。国家大事,就由嫂嫂和阿离哥哥操心好了。”二皇子很快说道。
穆清瑶愕然,素来夺嫡的热门人物,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既然根本就没有夺嫡心思!
也是,多少人是被捧着赶着上架的?历代皇帝中,有好几位是不愿意当皇帝的,只是命运让他成为了皇帝,这位二皇子怕也正是这样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呆在军中,一呆就是好些年,根本懒得回京,只怕也是眼不见耳不闻为净吧。
也怪不得,晋王一直能容二皇子在军中做大,根本不拿他当敌人。
要不然,晋王废除皇帝之后,就该对二皇子下手了,而不是象现在,放任他回京,还任其这般悠然自在。
吃饭时,贺雪落正正经经地向小婉道歉,小婉也不是个爱计较的,更何况本就可怜她,当然一笑了之,三姐妹感情总算融洽了些,有二皇子在桌上时不时的来上一两句笑话,这顿饭吃得很和谐。
知道小婉要进宫见睿贵妃,穆清瑶很不放心,便跟着进了宫。
她也没有直接跟小婉一同去暢春宫,而是去了景仁宫,见淑妃。
淑妃经过穆清瑶送来的药调养了一阵子,身子好多了,脸色也红润了起来,见穆清瑶来,很高兴,拉着她进内殿,屏退下人,对穆清瑶道:“柔妃和木嫔两个我都想法子送走了,都是暴病而亡的法子。”
穆清瑶高兴道:“姐姐辛苦了,可给足了盘资?”
淑妃道:“放心,每人五万两,她们自个又有些体已,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最重要的是,逍遥自在,无人管束,比在宫里强多了。”
穆清瑶点头,“就是怕有心人会掏乱,父王知道了是没什么的,反正这些人都是命苦的,没必要非要圈在宫里老死。”
淑妃笑道:“你是怕睿贵妃吧,二皇回来了,睿贵妃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生了二皇子,二殿下那个人,看着一本正经,其实是个有主意的,又更是个通透人,会好好劝她的,放心吧,只是……”
淑妃说着就皱了皱眉:“只是裕亲王是宗族族长,怕是让他知道了很难办,保不齐,出去的都会以欺君论处,到时候……”
自从上回将裕亲王的儿子打了一顿之后,裕亲王就明刀执仗地对阿离做起对了。
“姐姐别担心,尽管着手办就是,裕亲王那里,自有我来想办法对付。”穆清瑶道。
淑妃点头道:“有世子爷在,我倒不是很担心,只是提醒提醒罢了。”
淑妃能想到要提防裕亲王,让穆清瑶有些奇怪,这种事情,就算不是宗族族长,别的老夫子知道了,肯定也要诟病的……
“姐姐曾经与裕亲王有过冲突,很了解他的为人么?”穆清瑶问道。
淑妃眼神一闪,并不想多说,穆清瑶就专注地看着她,眼神真挚。
淑妃熬不过,叹了一口气道:“当年郡主可是在我的宫里当了很多年差的。”
穆清瑶恍然大悟,夜笑离当年被害,郡主是目击证人之一,但是,她只说,看到了那黑衣人的背影,却没看清真容,淑妃莫非认为,那黑衣人是裕亲王?
“郡主是不是有些事情没有全吐出来,而是留了一手?”穆清瑶问。
“你也别怪她,裕亲王的能量太大,郡主也害怕,齐嬷嬷可是当场死在殿里的,那人出手之快,无人能比。”淑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