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说是还有十来户没搬出来的,可实际上怕连五户都没有了,还算完整的土窑,一眼望遍都找不到四五家。
黑色的揽胜在坑坑洼洼的村路里晃悠着极缓的前行。
能看见最里头的那里有一家窑房的烟洞在冒烟,说明这家还有人住的。
不过能看见,两间窑洞已经塌了间,只剩下一间了。
街门口的矮土墙下,居然坐着个老妇人,头发花白,满脸苍桑,岁月刻在脸上的纹路清晰而深邃,她目光中已经没有多少光泽了,只有无尽的悲伤……
身上披的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绿军大衣,都破的好多洞,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的,衬坐的那个棉垫子不大,露出的一角黑油亮黑油亮的,老妇脚上的鞋居然是老式那种棉鞋,也补了n块补丁,是补丁摞着补丁。
在老妇的身前,摆着一个大竹篮,大竹篮里是一堆小竹篮,十分精巧好看,这是老妇人赖以维持生计的唯一手艺,可是谁会来这买东西?谁会来?有一个人吗?
没有,绝对没有。
那一瞬间,谭振秀的泪好似决了堤的洪水,她浑身发抖,酥的倒在苏苏身上,嘴里就吐出俩字,“畜生!”
苏苏紧紧的抱住要晕过去的谭振秀,眼泪也忍不住横溢,她和林枫、虎娃都知道谭振秀那俩字是在骂谁,爹娘如此处境,儿女竟然不管?不是畜生是什么?
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他们大该完全忘了自己还有生他们养他们的父母吧?真的忘了吗?是忘掉了吗?这也能忘记吗?厉害了!
林枫都饱含热泪,虎娃也攥紧拳头,他现在有想捶死人的念头。
下了车的林枫,直奔矮断墙下那院门口的老妇。
老妇的眼里有惊讶的神色,也有些疑惑,这村,还有车入来?也算个稀罕事了。
“大娘,这是鲁家吗?”
“啊,是哩,我丈夫姓鲁,叫鲁八小,小伙子,你是……”
林枫蹲了下来,扶着老妇人的手臂,把她硬搀了起来,老妇站的起来,腿脚吃力,脸上明显有痛苦的神情,说明腿脚有问题呢。
“大娘,谭家那边您还有印象?”
“啊……谭……我、我不知道,不、不认识……”
当年‘卖’女儿时,来谈判的人说过,谁来打听这事也不要承认。
这一瞬间,老妇人眼里闪过了痛惜,脑海里出现了才过百头的‘小七’的雪嫩的脸蛋,这一切,如幻影一样又消失。
林枫哪有不明白的?他微笑说,“大娘,没事,谭家老爷子打发我过来,看看您们二老现在过的怎么样,和其它事没有关系的……”
老妇人顿时就落了泪,“那个老爷子,是个好人,是个好人,我保佑他长命百岁……”
“大娘,大爷身体怎么样?”
“凑乎活几天算几天吧,小伙儿,你进家坐坐?只是这……哎,大娘也实在不敢让你进去,这窑洞子怕是不保险了……”
“大娘,您二老不也住啊?这么冷的天,您家也没碳吧?这拿什么烧火取暖?”
“捡些干庄稼杆儿,也够一冬天用的,孩子,大娘不叫你进家了,风险大,我和你大爷老了,不怕,哪天塌了,把我们俩活埋了,也算做个了结……”
“大娘……老爷子想见见您二老呢。”
“啊,这这这……算了吧,孩子,就不给你们填乱了……那、那、那孩子还好吧?”
老妇人终于没忍住,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那边打开的车门,苏苏已经扶着要哭昏的谭振秀下车了,听到老妇人说的话,谭振秀的心都碎了。
林枫扶好了老妇人,回过头看了眼下车的孙振秀,这种苦逼实况,谭振秀要不下车认妈,那她就不是谭振秀了。
不是苏苏和虎娃左右扶着,谭振秀就趴地上去了。
老妇顺着林枫的目光望过去,那个哭花脸的大姑娘,不正是自己年轻时活脱脱的模样吗?
她是……我闺女?
“妈……”
谭振秀再也忍不住,挣脱苏苏和虎娃的扶持,扑过来就抱住了老妇的腿,哭的声声泣血,腔腔含悲。
老妇差点没晕过去,浑身抖擞的厉害,要不是林枫早有防备,她仰后就摔翻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快进棺材的苦境中,曾经卖出去的那个闺女回来认娘了,这是什么情况?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你、你、你……是那秀儿啊?”
当年,秀儿这个名是老妇人给取的,谭家延用了这个名,也是为了对其生母的一个纪念吧。
“妈,我是秀儿,我是秀儿啊……”
“我的女儿啊……”
老妇腿一软,倒了,和女儿抱头痛哭。
林枫和苏苏搀扶表姐,虎娃一个人搀扶老妇,总算把两个人揪起来,这天寒地冻的,在街上哭也不是个事。
先把老妇人扶上了车,让表姐上车陪着去,林枫和虎娃两个人直接就冲进危房土窑,把炕上躺着的鲁八小大爷弄了出来,老人家虽说下不了地,但破衣整齐的穿在身上,好象随时被活埋了,也就当人世最后一遭了,没人管又病着的二老,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还能怎么着?这年月了,还真能坑死人啊?是的,能。
虎娃背好了老爷子,也塞入车里,揽胜还算宽大,后座挤四个人不算太挤,何况二老都骨瘦如柴了,加一块怕都没有林枫的体重。
“孩儿他娘,这是……”鲁八小神智还清楚,只是人病歪歪的没什么精神,眼神暗淡。
可上车看见谭振秀时,他震惊了,这活脱脱就是孩儿他娘年轻时的模样啊。
“他爹,是秀儿,是我们的秀儿啊,呜……临死前,我们能见到秀儿,我无憾了啊,我现在死也心甘了啊……”
老妇浊泪满脸,哭的声声悲切。
鲁八小纵然是个男人,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他亲闺女啊,百岁时卖了的那个闺女,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张小脸儿,他们养不活更多孩子了,只能卖给好人家……
“爹啊……”
好吧,四上的气氛是好不了啦。
“大娘,家里没什么东西的话,我们现在就离开?”
“还有个小木箱子,在被子下……”
“虎娃,去取!”
没几分钟,虎娃就拎着箱子拿了出来,塞进了后备箱。
路虎调过车头,缓缓驶离。
老两口这一刻却透过车窗,望着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窝’,眼里居然还有不舍,是这介快塌的窝,让他们活到现在的。
车子快出旧村的时候,迎面一个汉子慌慌张张的往这边跑,怀里裹着些东西,用破棉袄遮着,也看不见。
“是老三……”
老妇透过车窗还是看见了汉子,是他三儿子。
车就停了下来。
林枫跳下车,那汉子三十不到,约摸二十七八吧,一脸憨厚模样,神色仍旧慌张,好象偷了东西的贼。
的确又从家偷了东西,跑来这边给他爹娘送了,他怕爹娘饿死了。
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了。
“是鲁三哥吧?二老在车上,我准备接走他们,去城里给他们看病……”
林枫也不废话,直接就跟汉子说了实话。
同时,后面车窗降下半个,鲁三看见了坐在后面一脸泪痕的父母。
他抢步上前,“爹,娘,这是去哪?他们是谁啊?”
这人看上去憨,但他并不愣,同时也看见了和老娘抱在一起的年轻美女,呃,这个,怎么和我娘年轻时长的好一样啊?
“三子,这是你妹妹,秀儿,后来你也知道这事了,就是她……”
“啊,就是给出……哦,妹子,我、我是你三哥,你接爹娘去城里啊,那行,我就放心了,这拿了半只鸡,钝好的,爹娘你们路上吃点……”
他从怀里把两层塑料袋包的一块鸡从车窗塞了进来……
鸡还热乎乎的。
这不是鸡,这是一颗滚烫的孝心。
“三子,你偷半只鸡给我们,你媳妇还不把你打死?”老妇都替儿子急了。
鲁三憨厚一笑,“娘,你说啥哩?我媳妇那是给她爹娘演戏哩,昨儿个下雪,她就杀了鸡,洗剥出来,今儿一早钝出来,让我‘偷’着给你们送来,不是她打掩护,娘你真以外我能从王家大院里把东西‘偷’出来呀?我媳妇跟我可好哩,爹娘,妹子,你们去了安顿下,给小卖店这打个电话,留个地址,我有功夫去看你们……”
“三哥,我先把爹娘送医院治病,安顿下我再来看你……”
“行哩,妹子,爹娘拜托你了。”
憨三裹挟着破棉袄,一脸挚诚,他的心是滚烫的,谭振秀用力点了点头。
车子走出好远,鲁三还在路边挥手。
---
也没有直接就回建陵,返回到东河市,就把二老给送市一医院了,先看看二老的身体是什么状况。
动用谭家的资源,都不需要经过大舅,林枫直接给姥爷打的手机,老爷子一个电话敲到东河谭氏老总那里,让他全力配合外孙用孙女谭振秀在东河的动作。
东河的谭氏老总慌了神儿,老爷子的电话,那是谭氏的定海神针啊,他不由激动的一蹦,和林枫联系完,亲自跑去了医院。
老爷子故意提到孙女谭振秀,就是给她在谭氏集团中‘正名’。
在医院了解到孙小姐和外孙少爷的一些事,东河老总极力配合,立即利用他的关系在医院给二老做最全面的检查,一切费用都由东河谭氏承担。
而一医院对面就有一家四星级宾馆是谭氏的产业,安置起来是非常的方便。
至于这二老是谁,东河老总没敢问,只看孙小姐哭红的眼,就知道是非常重要的人物。
天擦黑时,一医院的院长亲自院着东河老总来到特护病房,所有检查也查不多了,能出的全出来了,问题不大,二老就是腿脚上的毛病,慢性病,一下治不了,其它的是小毛病,和长期营养不良吃不饱饭有关,调养一个时期应该没啥大问题的。
这一下,谭振秀才把一颗慌惶的心放肚里去。
第二天,林枫他们四个又一次赶去了新窑头村,这是去看鲁家唯一有孝心的憨三,不是这个老三,老两口早饿死了,因为他们腿脚双双出了问题,生活自理都困难,老爹都快三年不能下地了,治疗也是长期的事,医院这边和谭振秀说,能保住腿就不错了,半年之内估计要坐轮椅的。
东河老总抽了几个人,在医院看护二老,比他的爹娘都照顾的要好。
所以谭振秀他们离开又去新窑头看她三哥,倒不担心没人照顾爹娘。
鲁三没想到那辆黑油锃亮方不愣腾的车这么快又回来了,知道是找他来的,他在两个手互操在袖筒里在门口晒太阳呢,冬天没啥农活儿,算清闲的。
他等于是上门女婿,就一‘长工’待遇,还好媳妇跟他不错,明面上也跟她爸妈一心的压榨‘丈夫’这个劳力,私底下可懂得疼孩子他爸,而且很有孝心,帮着丈夫出主意偷家里的吃的,经常给公婆送,不然那二老真就活活饿死了,真以为老太太卖一两块钱的竹篮能养活两个人?那不可能。人家不可能天天买你竹篮,村里也没那么多娃,一周下来老妇能赚十块钱,就偷笑去吧。
昨天能从鲁三话里能听出来,他媳妇,人不错。
好人就会有好报,谭振秀决定扶起三哥。
她有这个能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