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是老大的老大何云飞的老婆,姓丁,好久之前有次过年见过一面,可是那时候对方打扮得像是一个贵妇,和今天这个利落的风格判若两人。
“嫂子好!”李亮刷得一下站得笔直。
“怎么回事?”丁静静摘下墨镜,两道修过的眉毛微微一挑,不悦的问。
不等李亮回答,带头的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工人就嚷嚷起来:“你是老板娘吧?你来了正好,欠债还钱,赶紧还钱!”
“对,来的好,快还钱!”
“乖乖,欠我们工资不还,还开小汽车!”
“不还钱就把她车扣下来!”
还没怎么着,局面就一下子紧张起来,工人们看到两辆轿车,立刻放弃了那个不值钱的矿车,纷纷围了上来,任鹏带来的几个人一转身,从车后备箱、后座里取出钢管砍刀,双方对峙。
“你们欠钱不还,还想打人啊?”今非昔比,工人们也知道老板倒了势,胆子纷纷大了起来,一个个也随手抄起铲子、铁锹什么的迎了上去。
“操,几个农民还敢动手?!偷东西还有理了是吧?!”任鹏挥舞着一根一米多长的铁棍,挡在丁静静身前:“弄他们!”
“别动手!”丁静静朝前跨出一步,反而走在了最前面,目光在对面扫了一圈,问:“你们当中谁能做主的,跟我到办公室来,欠你们的工资我来跟你们谈。”
说着,重新戴上了墨镜,径直走向矿场办公室。
原本拦在前面的一帮工人,下意识的让开了一条路。
讲良心话工人们也不愿意打架,看到对方拿出砍刀什么的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虚的,见对方愿意给钱,于是相互商量了一番,也没选出什么代表之类的,一股儿脑跟进了办公室。
……
平山煤矿是众多小矿中的一个,而清苑县命名的清苑煤矿,则是整个清苑县,乃至整个南江省数得着的大矿。
清苑矿,就在一年之前还是一个国企大矿,70年代就存在,是南江省煤矿行业的排头兵、领头羊一般的一线大矿,建矿之处,就得到了省里市里财政的大力支持,清一水的进口机器,矿区有全市最早一批的福利分房,每年给矿里的销售指标充足,清苑矿一年到头只要轻轻松松干七个月就能完成指标,剩下的日子,从上到下无事可做,厂长领导们整日开会旅游学习研讨,工人们就拿着工资放假回家,日子过得不亦快哉。
人嘛,都是有追求的,好了就想更好,舒服了就想更舒服,所以当何云飞出现,提出以低于清苑矿自身开采价格卖煤给矿上的时候,矿上领导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这么一来,一年连七个月都不用干了,全矿放大假,一手拿着国家发的资金买煤,另外一手,用国家给的指标,把煤用高价卖掉,不但不用生产干活,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个个也捞得满手是油。
到了去年,顺应国家企业改革大潮,清苑县煤矿和很多国企一样,终于推向了市场化。
没有国家拨款,也没有指标,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的清苑矿各级领导一合计,干脆把整个矿承包给了何云飞,彻底不用操心,好日子更上了一层楼。
问题在于,世上就没有永远平稳的好日子,还不到半年,何云飞就被抓了。
和平山矿的农民矿工不同,清苑矿的领导们还是有一些关系的,很快就确实了一个消息:何云飞判了是死刑。
所以今天这个会议,这批有很长时间都没有正儿八经工作过的矿领导聚在一块,就是要讨论,收回清苑煤矿,重新组织经营。
“要我说,咱们经营什么,还是跟以前一样,找个人承包出去!”
“矿长这话讲得对!咱们煤矿要设备有设备,要工人有工人,要储量有储量,不怕找不到接手的!”
“我赞成!不过,钱不能比以前少啊!”
“现在这个物价涨的太吓人了,不光不能少,还要多!”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清苑矿的领导们,似乎都不约而同的忘了一个法律上的问题:何云飞和他们签订的承包协议,是五年的,至今,才过去了一年,而当初承包煤矿,何云飞是一把给了五年的承包费用。
在场的人,好像都忘了有这份协议和这笔钱。
就在最后表决的时候,会议室大门被人推开了。
丁静静戴着墨镜,一身黑色大衣,在风中踩着高筒靴出现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