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也很随便,一边陪着官家下棋,一边和他闲话。“真真就像是亲生一般的,贴心可爱得紧。”
官家笑道,“要不是有事求我,你道他平日会如此可爱吗?还不和猴儿似的,哪有好玩的好吃的,奔着就去了,铁链子都拉不回来。”
邓妃也笑了,“是这样,还记得小时候,六哥和他手牵着手四处跑,撞到金鹿殿里来,连吃带拿,刚烤好的松子糖,一会儿就没了。”
“说起来,今日七哥还和我说……”官家忙就把陈珚做的那个梦告诉邓妃。
邓妃听得也是又惊又喜,“竟有此事?我说呢,当日怀胎时,我也做了一个梦,只是从未告诉人……”
她便把自己的胎梦告诉给官家知道,无非也就是贤明太子托生的那一套,可怜官家平日也算是精明厉害,今日却被唬得连声念佛,感动到了十二万分——毕竟,贤明太子是他长到最大,感情最深的一个儿子,且又是元后嫡子,和邓妃所生的幼子比,感情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两人也是好一阵感慨,过了一会,邓妃方才好奇问道,“我看他今日进宫来,好像是有所求,难道是猜错了?”
一边下棋,官家一边也就把陈珚进宫的目的告诉了邓妃,“……此事毕竟还须仔细思量。”
若是换做圣人在此,不论她多喜欢宋竹,此时必定会设法劝阻,但邓妃心中就完全是另一番想法了,此时她对陈珚的印象已经是好得没法再好:这才出宫,便要娶宋家的女儿,可见此子心思纯善本分,人品过硬,绝无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不过,即使对陈珚十分信任,能推他一把,让他娶了宋竹,邓妃也不会留力的,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孩子在宫中,固然有许多人看他如珍似宝,但也有许多人是居心叵测,能保险一分,便是一分。最起码说了宋竹以后,福王妃进宫,邓妃也不必提心吊胆了。
“天下事,都是神佛跟前注定好的,人的命运又何尝不是如此?”她便婉转——起码是尽量婉转地道,“既然妾和七哥都是这般念着,可见孩子的确就是六哥托生转世,他和咱们家这么有缘,这一世还要投做您的孩子,又哪有半路夭折的道理?”
很多事,信了就是信了,官家心里,实在也是盼着相信幺子能平安长大,因此便觉得邓妃的话实在也有道理。——虽然陈珚就说了那么几句,但会和他提,可见这孩子心里的确是中意宋三娘的。
“也是难怪。”不知不觉,官家就把心声也吐露出来了,“三娘那般人才,若非出身宋家,能托生个老宰相家里——若是六哥……唉,她就是做太子妃都够格了。这般可人的小娘子,也难怪七哥欢喜。”
“这几年间,为了六哥的遗愿,七哥也没少受委屈。就说当年吧,年纪还小呢,就离家求学,我听说在宜阳书院穿的都是布衣,住的是书院的宿舍……”邓妃的语气也是有几分心疼,“这孩子也是几番跌宕起伏,如今虽说也有些产业,但那也不算什么,好容易他有个想要的东西,您就不成全一番么?”
官家想想,也没别的话说,只得叹了口气,“也罢、也罢,可怜他一番苦心了。”
既然定了心,决意相信幺子能平安长大,不再为将来留个退步,那么所有的问题也都不是问题了,陈珚不过是一个普通宗室,即使娶了宋家的儿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耽搁不了宋学、宋党在朝廷里的进取,前朝也不是没有重臣,兄弟都尚了公主,又或者是和亲王子女联姻,也不耽搁他们家人出将入相,执掌天下的大权。
至于福王和福王妃的看法,那就更不足虑了,官家这个当家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他们要是敢有二话,岂不是抱了不该有的心思?若是那样,也就是自绝于宫廷了。唯一要在乎的,也就是圣人那面的想法而已,可若是官家已经定了主意,圣人那面,未必会说些什么。
官家将此事来来回回想了一遍,忽然又叹了口气。“这事,可能还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邓妃敲了一个棋子,不禁奇道,“怎么,难道还能有什么变数不成?可是那宋三娘前几日业已说了人家?”
“未必是说了人家。”官家苦笑着也落了一子,“可你就没想过,宋家人也许未必情愿说这门亲呢?虽说朕是官家,可……”
可,如今却是个‘官家也行不得快意事’的年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