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的七七丧事一晃而过, 静言每日里都是亲自照顾冕儿的饮食起居,她家原本狭小的院子此时却显得空落落的。
每天晚上拍着冕儿入睡后, 静言便回到自己的房中做做针线。
以前她最不喜欢的活计,现在却干的津津有味, 一针一线又细又密。全神贯注的看着那针尖在布料中穿梭,能让静言得到片刻的宁静。什么也不用想……
经受了这么大的变故,如今这已经残缺不全的“家”里最伤心的却不是静言,而是老管家。
老伯自从事发第三日便躺在床上一病不起,有时在睡梦中还会说胡话,来来回回念叨的全是章夫人,卢氏以及一个带棉帽的男人。
老管家清醒时就挣扎着跪倒在静言面前, 捶胸大哭, 说自己老了,糊涂了,竟在那一夜听见是王府的人来叫门便信了他们,如果不是他把人放进来, 家里又怎么遭此劫难?
静言把老管家扶起来, 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不,来的也许就是王府的人。”
老管家猛的抬起头,嘴唇哆嗦着,“他们、他们!我跟他们拼了!”转身就要往外冲,却连厅堂的门槛都没迈出去就一头栽倒在地。
静言亲自把老管家送回了房,坐在床尾, 拉着老伯的手说:“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害了嫂子的人查出来,杀人偿命。”
老管家勉强顺过气来,一把攥住静言的手说:“小姐,难道你还要回王府去么?那个地方不能去啊!那个地方……吃人啊!咱们守家待业的,便是过得辛苦些也无妨,只求能平平安安。章家只剩您和冕儿少爷了,老奴……”
静言摇头打断了老管家的话,眼睛里虽有些迷茫但亦有她自己的笃定,“我一定要回去!如果真凶真的是王府里的人,我若是不回去当管事,王府大门我都进不去,恐怕这辈子都不能给嫂子报仇雪恨!”
七七已过。
这次没有卫玄来接她。
静言收拾了东西,将她和母亲以及嫂子的房间一一落了锁。
转过身,夏菱正指挥着小丫头们将她的物什装上王府派来的马车。
特意穿了身素净衣裳的大郡主抱着冕儿,逗他说:“以后我就是你姨。冕儿愿不愿意跟姨去住大屋吃好吃的饽饽?”
冕儿的五官有七分像嫂子,小小年纪便是眉清目秀,书香之家多少代人培育出的文秀面庞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泛着水光,“不,我要跟姑姑在一起!”
冕儿自从卢氏过世后就很黏静言,只要下了学堂,回家便缠着静言不放。
静言不打算瞒他什么,头七一过就认认真真的对他说:“你娘去找你爹了,以后他们俩在一起,你跟姑姑在一起。是人都有这么一天,等姑姑或者冕儿到了这一天,也是要去他们那边的。但现在你只能和姑姑在一起,而且你还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这是你爹娘的愿望,他们希望冕儿能有出息,冕儿愿意么?”
也许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也许是章家祖先在天有灵,一个才七岁的稚儿在听了这番话后使劲儿憋着眼泪,点头说:“姑,我明白,娘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侄儿一定不辜负爹娘的希望。”
大郡主把冕儿放下,看着他默默的抱来一只小包,跟着丫鬟们把包袱放进马车。
“这孩子的脾性跟你挺像。”大郡主回头看着静言道:“走罢。”
小丫头叶儿也提着包袱出来了,规规矩矩的给静言磕了个头,“小姐,我走了。”
静言拿出早准备好的一块银子递给她:“多谢你一直在母亲病榻前照料。”
叶儿一个劲儿的摆手,“不,不,小姐,我不能要。”
静言微微弯身,向叶儿行了个礼。
叶儿再也忍不得,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小姐……”
已经是春天了。即使北疆的春季依旧寒冷,甚至依然会下雪,但静言相信,离冰雪消融的日子不远了。
叶儿终究收了那一块银子,挎着包袱独自离去。
静言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她的家,而后毅然决然的跟着大郡主踏上回王府的马车。
边境,帝泉关。
此时山中雪道初融,一脚踩下去又湿又滑,正是个狗爬犁跑不动又容易冻坏了马蹄子的季节,总还要过得十天半月才好行走。
琉国人也深谙此道,连日来不过是派出小股轻骑游击骚扰,没什么大动静。
卫玄推门进屋后跺着脚,吩咐四虎:“我和言先生有事商议,你替我去营里寻一圈,看着有鞋袜浸湿的士兵就让他们速速回房换上干爽的,别还未打仗先冻坏了手脚。”
四虎一抱拳应了,又说他已告诉检校医官预备下驱除寒毒的汤剂,每日都派给兵士饮用。
言子岳笑着说:“你这九只老虎个个都抵得上半个偏将了。”
卫玄一笑并不言语,只是脱了斗篷坐在书案后低头去看地图。
言重山待四虎走了便掩好房门,神神秘秘的说:“我刚得了一个信儿……”
然而他只说了个开头就被卫玄打断,“有关北疆公务或边关军情的你便说,若是京城中那些糟烂的破事儿我没兴趣听。”
言重山不以为意,大喇喇的坐在书案对面,“京里的事儿,朝堂上的动向,也是和北疆有关的,不然我也没兴致让人去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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