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长辈一定要恭恭敬敬,不能有丝毫怠慢之心;但若是遇到身份低于自己的弟子,却不可稍降辞色,让其起了轻视之心。另外,我将你已洗精伐髓的消息也透露了过去,却没说你直接吞吃了天地灵物——此事终究会招致一些心胸狭窄之人的嫉恨。你最好也不要主动提起此事,若有长辈问起,你便说是祖上遗存的丹药之力罢了。你可记住了?”
李牧知他真心提点,便收起怠慢之心,认认真真地答道:“是,师侄记住了。”
何秋又道:“还未询问你家中人何在,此去门中,除非修炼有成,否则你是再无机会与其相见了。你可要趁此间隙,赶回家中相别?”
李牧脸上有挣扎的神色闪过,随即悲色一闪,泪如雨下。他堂堂七尺男儿,竟拜倒在地,泣不成声道:“我父母家人,已在数日前,一并离世了。合家三十余口人,尽皆烟消云散,粉身碎骨,无一幸存。”
何秋略一思索,面上露出不忍之色,问道:“你是贵安县人?”
李牧嘶声道:“是,师侄自幼在贵安长大,父母亲人,挚友故交,皆在其地。而今一场‘**’过后,皆离我而去。师侄在这世上,已经是一名孤魂野鬼了。师侄万死,但请师叔告我,是何得道高人,竟如此丧尽天良,迁怒无辜凡人?”
何秋默然半晌,随即用可惜的语气答道:“我也不知具体事宜,此事门中已经派遣精锐前往查探。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此次导致贵安之难得前辈高人,恐怕你穷尽此生,都无法达到其高度。这位或者两位高人很可能是本界最为强大的修道者,又或者,他们是来自异界的高人。总之,你想要为你父母朋旧报仇的话,恐怕此生无望了。”
李牧起身,拭去眼角泪水,一字一句道:“牧生为人子,父母生不能尽孝于膝下,今父母死,若不能为父母报仇,以祭其在天之灵,与禽兽何异?纵使敌人是天皇神帝,我又何敢后退半步,只一死耳,又何惧之?多谢师叔告知,牧再拜。”李牧说完,深深地弯下腰,郑重地向何秋行了一礼。
何秋面色复杂。他对李牧的感觉,由开始的嫉愤,到刚才的欣赏,再到此时的惋惜中带着些许钦佩。
这个青年人身上那种一往无前、向死而生的气质令他的神色都些恍惚。这不就是曾经的自己吗?不怕天高,无所畏惧,这正是修道之人,要一直秉持的赤子之心啊。可是自己修行的资质摆在这里,注定在修仙路上,无法前行太远。这却是他终日沉迷人间物欲的主要原因了,不然的话,修道之人,谁没有一颗向往永生之心?他被李牧的话语激起了心中的遗憾,却是有些不愿面对李牧了。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节哀顺变”后,便飘然而去了。
李牧独立室内,思索着何秋话中未尽之意。他本是绝顶聪明之人,多年来被科考的条条框框所束缚,始终不能真正地思考过。但今时已非昨日,不再顾虑科考甚至凡尘俗世的他,十分清楚自己将来的道路应该怎么走,也明白何秋的惋惜来自何处:恐怕自己的仇人的力量之大,连何秋这位一国之师都不敢有些许不敬之心了。
但他本是已死之人,如今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得以苟活于世,并且还被告知可以修道。既然可以修道,距离再远又如何,只要有一丝希望,那就有追逐的机会。
他素来心性坚毅,此番经历大起大落之下,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的内心了。此心所欲,唯复仇耳。大仇当前,死又何惧?因此他心中只有一往无前的气势,也已经定下了此生唯一的目标:修道,修道,修道!直到有一天能够查明凶手,达到手刃仇人的程度,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李牧推开房门,走出室外,仰望高天。只见天空中万里无云,日已高悬,依旧无私地照耀着世间每一个人。
李牧些恍惚起来,想起那一段似梦非梦的经历,他突然对高高在上的太阳失去了敬畏之心。
世间之人,莫非自然造物,本生而平等,何故有阶级差别?无非是力量的大小而已,掌握力量的凡人,可以称皇称帝;掌握力量的修道者,便可以称仙道祖。
父母的死,让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你有力量,你的所作所为,就是对的,哪怕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都不过是无谓的牢骚罢了。只有掌握力量,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掌握他人的命运!
从此以后,李牧的向道之心,坚如磐石,再无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