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庄王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睿郡王妃也没有请太医上门给简浔诊治,连象征性的打发人送点药材补品什么的上门都没有,就好像那日在万松寺,她对着庄王说的话,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
简浔却不能放心,庄王那个人她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任何东西任何人没得到之前,他都是当天下至宝,务必要得到的,只怕不会轻易打消念头。
还是宇文倩之后亲自来了崇安侯府一趟,说睿郡王当夜便斥责了睿郡王妃,让她以后不许再胡说八道,荣亲王妃也进宫见了太后,把事情拐弯抹角与太后提了提,未来的庄王妃是太后亲自为庄王挑选的,她纵再疼爱儿子,也定不愿看到大婚前出什么岔子,已暗示会约束庄王了,简浔方稍稍放了心。
宇文倩说完,又笑道:“还有七八日十来日,弟弟就该回来了,也不知道这次他又给我们带什么好东西了?明明我才是他的亲姐姐,他的心却偏得没边儿,每次给你的都是最好的,果真内外有别不成?”
只要太后愿意约束庄王,至少短时间内,庄王便生不了事,她家傻弟弟也正好趁这个空隙,争取抱得美人归,届时自然越发不怕庄王生事了,宇文倩也是想到这些,心下轻松不少,才有心情又开简浔玩笑的。
简浔闻言,脸上也有了笑意,道:“远的不说,只说上次师兄打发人送回来给倩姐姐那对羊脂玉的镯子,要做成一对镯子,得多么大一块籽料?还是那样的极品羊脂玉,却只拿来做玉镯,也未免太暴殄天物了,可师兄还不是让人做成镯子给倩姐姐送回来了,就这样,倩姐姐还说师兄偏心呢,那我也想有这样一个偏心的弟弟!”
说得宇文倩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嘴上却轻哼道:“能用银子买来的东西,算什么好东西?真正的好东西,都是银子买不来的好吗?”
譬如弟弟每次送给浔妹妹的礼物,大多都是他亲自动手做的,或是亲自去搜罗来的,论精细贵重,未必比得上送她的,可难得的是弟弟的一片心意啊,她难道就缺他送的那些珠宝首饰什么的不成?
不过算了,谁让弟弟送的人是浔妹妹呢,她醋谁也不能醋浔妹妹不是,若是换了旁人,她才不会这么好说话,何况弟弟对弟媳好,对弟媳上心,将来二人才能更恩爱,也是好事一桩,她就不与他一般计较了。
简浔当然知道宇文倩不是真的觉得宇文修偏心,笑道:“倩姐姐想要银子买不来的好东西还不容易,明儿让姐夫送你便是,我相信姐夫一定会很乐意的。”
既宇文倩与胡大公子都对彼此满意,两家的长辈们也没什么意见,这门亲事便算是初步定了下来,很快就该走三书六礼了,所以简浔如今才不叫胡大公子‘未来姐夫’,而直接叫姐夫了。
宇文倩被说得红了脸,正要说话,余光瞥见桌上的针线篓子里放了个荷包,绣的是事事如意图案,一看就是给男子用的,忙捡了起来,笑道:“倒是难得见浔妹妹你做针线,这是给简伯父做的吗?”
简浔道:“不是,是给平家二表哥做的,他之前帮了我一个大忙,我问他要什么谢礼,他说让我给他做个荷包,我推脱不过,只得做了,就是我针线活儿做得不好,让倩姐姐见笑了。”
给平隽做的?宇文倩心中警铃大作,她那傻弟弟这么多年下来,都没得过浔妹妹亲手给做的荷包好吗,难道真要让平隽捷足先登了?
一时心里乱糟糟的,也没心情再说话了。
简浔提到平隽,不由就想起了日前平氏问她的话:“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大舅舅大舅母更是想让你二表哥先成家后立业,你们又自小青梅竹马,若真有缘,也是美事一桩,就是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意思?”
也没了说话的兴致,母亲开什么玩笑,平隽精得跟鬼一样,什么事都休想瞒过他,她若真嫁了他,后半辈子岂非时时都得提心吊胆,不敢有半点自己的小心思,别想有丝毫自己的秘密了?她除非傻了,才会答应嫁给平隽!
就是父母亲显然对平隽印象极好,巴不得他能成为他们的女婿,得想法子尽快打消了他们的念头才好。
姐妹两个正对坐着发呆,就有丫鬟进来屈膝禀道:“平家二表少爷来了,夫人请大小姐过去呢。”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对,该改为说瘟神瘟神就到才对……宇文倩腹诽着,赶在简浔开口之前笑道:“我与平家表弟也算熟识,倒是没什么可避讳的,浔妹妹,我跟你一起去。”
简浔想了想,自己回头要单独与平隽说话儿,不先把宇文倩送走了,委实不方便,遂点头道:“时辰也不早了,倩姐姐随我一道去也好,回头在我母亲屋里用过午膳,你便不用再特意去向她辞行了。”
宇文倩忙道:“我今儿不想回去成么……”
见简浔满脸的坚持,只得不情不愿的道:“行行行,我回去便是,不过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给我和弟弟做过荷包,我们可一个是你的好姐妹,一个是你的师兄,与平家表弟应当没什么差别才是,你也给我们一人做一个好不好,我想要蝶恋花的,弟弟就要马上封侯的罢,行不行嘛?”
简浔就对着她张开了十指,“看见我手上的针眼儿了吗,就做一个都扎成这样呢,还要再做两个,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妹啊,这般疼我。”见宇文倩又是眨眼又是扁嘴的,到底还是撑不住松了口:“好了,你别再做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了,我给你们做便是,不过我先说好,到底什么时候能做得,我可说不准啊!”
宇文倩哪是想要荷包,只是想试探一下她待平隽与自家弟弟有没有差别,见至少现下她待二人还没有差别,哪还管得了其他,忙道:“只要你愿意给做,什么时候做得都是一样,没关系的,我能等,我弟弟更能等!”
两个人遂简单收拾一下,去了前面平氏的屋子。
果然平隽已在了,穿一身墨绿色的直裰,身姿挺拔似青竹,虽然年纪轻轻,却已无形散发出淡淡的只有长期身为上位者才有的威压,再瞧他的面容,也是俊美无双,尤以一双眼睛最为突出,光芒流转,精明冷厉,让人望而生畏。
简浔忙上前给平氏和他见礼:“母亲,二表哥。”
心里则暗暗腹诽,若不是两世为人,她只怕连与平隽稍长时间的对视都做不到好吗,还嫁给他呢,母亲还是别乱点鸳鸯谱了,平隽这样的,要么娶全天下最精明的女子,与他旗鼓相当,强强联手,要么就娶最平庸的,什么自己的思想与意志都没有,只知道无条件的顺从他,她这样谈不上精明也谈不上平庸的普通人,还是别趟他这潭谁也看不到底的深水了。
平隽站起来给简浔回了半礼:“表妹。”见宇文倩也一起进来了,宇文倩是县主,他却只是个举人,自然该由他先给宇文倩行礼,于是又给宇文倩见了礼:“惠安县主。”
宇文倩笑着给平隽还了半礼:“都是自家人,平表弟还这般客气,与浔妹妹一样,叫我倩姐姐也就是了。对了,方才在浔妹妹屋里,见到了她给你做的荷包,以往我和弟弟都想托她给做个荷包,只怕她累着了,一直没好意思开口,今儿倒是托你的福,我们姐弟也一人得了只呢。”
小样儿,以为浔妹妹答应给你做荷包,你就是特别的了?做梦!
平隽闻言,眼睛微微一眯,不咸不淡说了句:“是吗?”
便再无他话,表妹摆明了对他和宇文修都尚未生出男女之情来,但他却有姑父姑母的支持,这便是他的优势,他既已占了优势,又何必急着与宇文倩一个小卒过招,等正主儿回来了再出招也不迟。
平氏也是个聪明人,当然一眼就看出了宇文倩与平隽之间看不见的火花,她倒也不是偏心自己娘家的侄儿,而是睿郡王府那滩浑水,但凡真正疼爱女儿的父母都不会让自家女儿去趟,简浔虽不是她生的,这么多年下来,她也早当她与两个儿子无异了。
相较之下,平家就要好得多了,自己的娘家,简浔打小儿又与上下人等都惯熟的,嫁过去后日子不知道多好过,在两个备选人同样优秀,同样诚心的情况下,自然只能靠这些外在条件决胜负了。
平氏于是吩咐平隽:“你还没去给侯爷请安呢,且先去给侯爷请安罢,午膳也在那里用,我这便打发人与你姑父说,让他也过去,你们男人都不在,我们娘儿几个才好吃好的,等用过午膳,服侍侯爷歇下后,你再过来寻你表妹说话儿也不迟。”
“是,姑母,我这就过去。”平隽起身应了,给平氏行了礼,又冲简浔宇文倩点了点头,转身自顾去了。
平氏这才继续与宇文倩简浔说起话儿来。
一时饭毕,宇文倩没了再留下的借口,只得辞了平氏,满脸哀怨的由简浔送至二门处上了车。
简浔看她的车走远了,才折回了仁智院去,平隽已在院子里等着她了,一见她回来,便上前笑道:“这会儿天热,不若我们去前面的凉亭说话儿?”
简浔点点头,与平隽一前一后去了前面的凉亭,让人送了冰镇西瓜来后,才笑道:“不知今日平表哥过来所为何事,倒是赶巧了,我也正好有事寻平表哥呢。”
平隽闻言,立刻风度翩翩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表妹先说罢。”
简浔却笑道:“还是表哥先说罢。”
平隽便也不再坚持,说起他和简浔合伙儿做的生意来:“……这几个月我们的商队又去了一趟大食波斯等地,带去的中原特产全部售罄,带回来的当地特产也卖得差不多了,我昨儿瞧了瞧账本,这一来一回,净赚了近十万两银子,所以我打算让他们趁热打铁,最好这个月月底下个月月初便再去一趟,赶在过年前回来,再赚一笔,未知表妹意下如何?”
原本平隽十三岁上成为盛京当年乡试的解元后,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趁热打铁参加来年的春闱,成为大邺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两榜进士,还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的。
他自己当时也是踌躇满志,觉得自己一定能连中三元。
是平西侯和平大老爷阻止了他,说他即便中了状元出了仕,以他当时的阅历,也必定做不好官,那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倒不如先历练几年,练达一下人情世故,再四处走动四处看一看,等他知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句话的真谛后,再下场出仕也不迟。
平隽想了想,觉得祖父与父亲的话也有道理,何况他们总不会害他,于是权衡一番后,来年的春闱便没下场,而是带着小厮长随,开始四处游历起来。
这一游历,便让他看到了如今的大邺究竟是何等的满目疮痍,腐朽不堪,原来盛京的繁华,真是只是一层假象,一旦撕开表面那层面纱,比之外面,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不得不深思起来,一旦大邺如今的内忧外患连盛京都被波及延满了,这天下又哪有他们这些人的容身之处?那从现在起便开始居安思危,秘密囤积足够多的财富,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适逢简浔其时也思索起未来来,宇文修一旦成为了摄政王,固然他们家便有了终极靠山,以后什么都不用愁了,可她分明记得,前世在她死前,大邺已是内忧外患乱象丛生,别说周边的羯族元蒙鞑靼苗夷都想瓜分这块肥肉,大邺自己的子民也多是日子过不下去,揭竿而起者众多,乱得像一锅粥了,谁知道宇文修的摄政王能当到什么时候?
她总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到宇文修身上,把担子也全压到他肩上,就不管后面的事,不好歹预留一条后路了罢,这么一大家子人呢!
于是也起了要趁早多囤一些金银的心,可巧儿还让平隽知道了,二人遂一拍即合,商量一番后,做起了长途跋涉一进一出赚取丰厚回报的生意,到如今已来回好几次了,所幸利润果然如他们所期望的那般丰厚,在他们一开始投入本钱的基础上,已翻了不知道多少个翻了。
简浔听了平隽的话,想也不想便道:“表哥哪方面都比我聪明,在做生意这块儿上也是一样,我自然都听表哥的。”
这就是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了,什么都不用自己担心,他只要稍微有人提点一下,便立时一通百通了,也不知道平隽这样的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平隽笑道:“跟旁人比起来,我的确够聪明了,不过跟你比起来,我也不过尔尔,只不过你不能似我一般到处走到处看,阅历要差一些而已,既是如此,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只管等我的好消息即可。”
顿了顿,“对了,你那个奶兄何小有,如今越发能干,越发能独当一面了,我听说这次带回来的几样最好卖的东西,俱是他挑的,我打算多赏了他一百两银子,就当是我们两个给他新婚的贺礼了。”
简浔闻言,想也不想便道:“我的奶兄,我和表哥一起送他贺礼算怎么一回事,我自然要单独送才是,这一百两只当是表哥送他的就好,我且代他和何妈妈先谢过表哥了。”
平隽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表妹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在那方面,就那么迟钝呢,看来自己真有必要立时表明自己的心迹了,不然等宇文修那个可恶的回来了,他哪还能有如今这样的机会,单独与表妹说话儿?
他哪里知道简浔并不是迟钝,而是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与他,或是宇文修有点什么,就算他不是这么精明也是一样,从两个自己打小儿看着长大的男孩儿中挑一个与之成亲生子,她实在下不去那个口啊,倒是陌生男子,因为第一次与她对上时,就像宇文倩与胡大公子第一次对上那样,对方早已是成年人了,她可能还更容易接受些。
所以简浔立时向平隽证明了她的不迟钝:“对了表哥,说到我奶兄的亲事,我正好说一下我们俩的事,因前几日发生了一些事……”
想起平隽也不是外人,便把事情大略提了提,继续道:“母亲日前特意找了我问话,说我跟你青梅竹马,若有缘走到一起,也算美事一桩,问我是个什么意思?这不是笑话儿吗,你这么聪明,我在你面前根本无所遁形,你说我要是真嫁给了你,连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这得多累啊,而且,咱们这么熟,我实在无法想象跟你成为夫妻,会是个什么样子……哈哈哈哈,不行,让我先笑一会儿,总之,这事儿万万不可能,我也不想白耽误表哥,只是这话由我去跟我父母说,他们肯定不会死心,所以只能请表哥去与他们说,我根本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让他们该表主意打消念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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