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凝和阿飞在路上实在耽搁了不少时间,有时候绕着山走,有时候一个地方能住上大半个月,他们并不是在赶路,而是在游山玩水。
李凝原本的目的地不在关外,但渐渐近了也没有回避的意思,阿飞的家就在关外,她以为他会想去看看的。
阿飞并不想家。
他对家没有太多眷恋,对自己的娘最深的印象也只是一个怔怔站在木屋门前的美丽身影。
但李凝想去看,他就带着她去了。
三间可以算得上简朴的小木屋,荒废了好几年,青苔爬上台阶,踩上去有些滑。
这就是幽灵宫主白飞飞最后的归宿了。
她本可以过得很好,但她不肯让自己过得很好,阿飞是她的儿子,所以他也不可以过得很好。
阿飞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他不能学习幽灵宫的武功,所以只能凭着一把破破烂烂的剑,在荒原上和狼搏杀。
这绝不是任何一个孩子该承担的东西,是白飞飞强加在他身上的。
所以阿飞既不恨她,也不想她。
阿飞本以为他此生不会在任何人的面前提起这些过往。
然而在面对李凝纯粹的目光时,他说了很多。
私生子的出身并不光彩,即便阿飞看过再多的江湖秘闻,也很清楚这一点,然而李凝并不觉得那是他的错,一个婴孩呱呱坠地的时候,怎么会有选择的余地?
阿飞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论调,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从前极少笑,但自从到了李凝身边,他很少不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尤其是眼睛,倘若有江湖故人,便会告诉他,他的眼睛和当年的大侠沈浪很像,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七月的阳光。
李凝又道:“不光彩是别人强加在你身上的,这和你没有关系,我没有亲生爹娘,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们不是好人,和我也没有关系。”
阿飞说道:“可能是有什么苦衷。”
只看着李凝那一双眼睛,他就本能觉得能生出这样女儿的父母不会是什么恶人。
李凝弯了弯嘴角,说道:“我小时候还想过万一他们是什么大人物呢。”
这本是很童稚的想法,却不料阿飞认认真真地说道:“也许是真的。”
李凝却笑了,说道:“我后来已经想通了,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都和我没有关系,毕竟已经他们已经给了我一条命,实在不欠我更多的了。”
阿飞点了点头,他本也没有觉得他爹娘欠了他什么。
李凝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我们把这里收拾一下,多住几天吧。”
荒原没有客栈,就连给阿飞送情报的人手都要延误两日,除了这里,还真的没有更好的住处。
阿飞本不想让李凝动手,但他刚点了点头,没等开口,李凝已经高高兴兴地找了铲子去铲青苔,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阿飞也只得随她去,自己去收拾内间杂物。
三间木屋实在不大,不多时就被里里外外地清理了一遍,都是习武之人,这一点分量还不抵一场切磋,李凝坐着喝水的时候,阿飞连歇都没歇,提着打来的两只野兔去了灶台上。
李凝是随身带着调料的,毕竟野食也要料理,阿飞取了一些,木屋的炊具大多不能用了,只能用带来的,好在还有几个陶碗。
加了咸菜的干粮碾碎和野菜一起煮,不多时就成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野菜粥,兔肉切块炒香,再熬上一锅兔肉汤,几年不曾有人来过的木屋上方慢慢地飘起了人间烟火气。
就像阿飞从前根本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为心上人下厨做饭,李凝也一样。
男人大多有傲气,就算不是傲气,也大多习惯了有下仆做事,很少有人会想起为她下厨,她甚至可以指望他们戒酒,却不能指望他们系上围裙为她熬一锅粥。
阿飞却不觉得有什么,他一个人独自生活时,就算厨艺不那么过关,也是习惯了这些的。
只是他很早的时候确实想过找一个贤惠的妻子,每日为他准备饭食,夫妻恩爱过活。
想法是不错,可赶不上变化,只要看一眼坐在屋内的李凝,天底下哪个男人失心疯要她洗手作羹汤?
就该宠着。
朴素的阿飞护卫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