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那样做,是不对的。”
你说:“活着的人,应该用生命去饶益到所有生死中的人、所有身不由己的人,而不应该把它浪费在白白死去上。不应该为了内心的痛苦而去殉葬。”
你说:“即使是妇人,也不应该这样懦弱。”
你说:“我们应该去承担起内心的痛苦,去战胜它,去转化它,去平息它,而不应该,任由它做我们的主人。”
你说:“即使妇人比较脆弱,但内心也可以同样的坚强。我们,不能看轻自己内心的力量。”
我看着你。我说:“这是你希望于我的吧。”
你说:“是的。琴儿。”
我说:“不!我不要。我不要你成为无定河边的白骨!”
你说:“琴儿,这里面,我们的身体里面,本来就是白骨。在哪里显露出来,都是一样的。在无定河的荒野里也罢,在香闺的暖床上也罢,它早晚都会一样地显露出来。”
(四)
你站了起来。你朝我走了过来。你拉住我的手。
我说:“做什么?”
你说:“我们去园子里看表演吧。”
我说:“你不是不去看的吗?”
你说:“听你说了内容,突然感兴趣起来了。”
我说:“我不喜欢看这种内容的歌舞。”
你说:“我陪你去看。”
你说:“不管情节我们喜欢不喜欢,接受不接受,那都只是戏,都并不是真的。”
我站着不动。
你看着我,笑了一笑。你说:“你刚刚不是说,没有我的戏,不足一观吗?现在,我准备去上场了,你要来看吗?”
我看着你。你再次说:“真的不要和我一起吗?在我变成无定河边的.....”
我打断你,我说:“好吧。我们回去看表演吧。”
你笑了笑。你说:“我们走吧。”
(五)
我们回到园子里。
我陪着你过去向舅妈拜寿,又和女宾们打了招呼。
我们在台前坐下来。
舅舅回头看我们。舅舅看着你,说:“不是说有事不来看了吗?”
你说:“事情办完了。听琴儿说了戏的内容,忽然有了好奇心,想来看看,那春闺里的人,如何处理这样的悲恸,想来看看,白骨之后的世界。”
我低下头。
我们一起看表演。
看了一会儿,我实在忍受不了那悲痛欲绝的情节和女主角如泣如诉的悲声咏叹,感同身受之下,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我低头用手绢拭泪。
你从侧面看着我。你说:“哭了?”
我扭过头去,不看你。
你说:“台上,那只是表演。那演员,其实,都是没事的。”
(六)
无定河在历史上实有其河。
《栈云峡雨日记》记载:卢沟一曰浑河,又曰黑水河。盖挟雁门、云中、应州诸水,穿西山而来,又东至永清朱家庄,汇于东淀。
其上流束于山峡,势尤迅疾,既出山,地平土松,余势所激,迁徙无常。
元时称小黄河,康熙中疏浚,赐名永定河。
古所谓无定河、桑干河皆是。
贾岛诗云:“无端更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
无定河,它的名字道出了这条河的灵魂——河道无定、清浊无定、水量无定,更重要的是,河畔的历史诡谲变幻,争战无常。
漫漫黄沙,青柳依依,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被这条河流连在了一起,难以说明其真实的身份。
或许,这便是属于无定河的独有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