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他年幼时总显得大大咧咧的朋友,此刻正在认真询问他父亲一些问题。
他神情专注,一丝不苟。就算昨天摔断腿,今天坐着轮椅也要来,遇到这种个性的学生,估计马主任也不容易。
林朝夕看着他胸前永川大学附属医学院的蓝色标志,也终于知道陆志浩放弃了三味大学后,去了哪里。
“这么多题?”陆志浩又拿出一叠纸,老林扫了一眼,很嫌弃地说,“我老年痴呆你们给我做智力测试,这不是嘲讽么?”
“叔叔,这项测试能检查您认知功能的受损程度,虽然用时会有点长,但……”
“知道了。”
老林打断他,他对认真的孩子态度一贯很好。
林朝夕看着他们低声交流,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去给他们买水。
回来的时候,她经过休息区外的壁挂电视,花卷明媚的笑脸在电视机中一闪而逝。
休息区的塑料椅子里坐着很多阿姨和奶奶辈的女性,看到花卷哦不是国民纪江小哥哥的笑颜时,师奶们统统满脸慈爱。
林朝夕也随意地坐了下来。电视音量调得不高不低,她拧开水,喝了一口。
那是一个国家形象的广告片,配合即将召开的国际教育会议拍的,全国上下大小荧幕都在放。
花卷在宣传片里是一位普通家庭的孩子,和全国千千万万个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他戴着红领巾上小学,考上重点初中,又努力学习,上了重点高中,在高考前填志愿的时候,他却感到茫然。
母亲想让他学金融,因为据说搞金融挣钱多;父亲希望他能做医生,这样家人老了以后就不怕生病;老师觉得他的成绩能上名牌大学的王牌计算机专业。
所有人的意见汇总在一起,让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无从选择。
周末,父母为了让他能轻松填志愿,开车带他回了老家。
他的老家在海边,有沙滩和礁石,还有蔚蓝的海。
爷爷架船带他出海捕鱼,千帆竞渡,百舸争流,这让他想起小时候的一些情景,那大概是他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爷爷教他认识海洋里的鱼,认识沙滩上的贝壳,他们还在船上生吃刚捕捞起来的虾,他从小就对那些多样性的生物充满兴趣
很自然的,在广告最后,他将志愿改成了海洋生物学,学了一门,父母都认为不太会有出息的专业。
广告又从头到尾播了一遍,林朝夕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陆志浩推着轮椅,来到他身边,林朝夕把水交给他。小陆同学没扭捏,直接开了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口。
“叔叔把我赶走了,说想一个人做题。”陆志浩说。
“当然,他智商太高怕吓到你,说不定正在造假。”林朝夕笑着说。
“啊?”陆志浩不太理解,又喝了一口水,说,“叔叔还问我,怎么跟裴之认识的。”
林朝夕愣了愣,随即无奈地笑了起来:“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也不知道……”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转头,看着老陆同志。
“我们一起参加了一个小学奥数夏令营,特别残酷。”
“是吗?”
“是的,大家每天都学得很痛苦。但裴之不一样,他是真的天才,无论做什么题永远都是满分。夏令营过程中走了很多人,在一次领导来视察的时候,他当着领导的面用很短时间答完整份试卷,然后直接退赛。从那天开始,我发誓要和他做一辈子的朋友。”
陆志浩语音平静。
林朝夕微微低头,荧幕亮晶晶的光落在她身上,她并不意外这个故事,这是她没有经历过的正式版本,理应如此。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他确实一直很厉害。”
“你们之前是怎么认识的?”陆志浩试探着问。
“我和他从小就是同学了。”林朝夕笑,“同校不同班,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这种。”
“这样啊……”
陆志浩拖长调子,他想了想,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她面前。
林朝夕低头,发现还是那枚她熟悉的信封。白底红字,鼓鼓囊囊,里面至少塞了好几张稿纸。老林大概偷偷把答案夹在病例袋里带出来了。
“叔叔说,让我把这个给你。”
陆志浩目光坚定,虽然他大概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希望她能够接过。
林朝夕按住信封,这次,她没有任何犹豫。
她俯下身,在陆志浩的错愕神情中,摘下他胸前的圆珠笔,即刻站起,向休息室外走去。
广告中最后的歌声传来,很轻,不知谁在唱着关于梦和未来的曲子。
风很轻微,从耳畔刮过,两旁座椅后退,她步速很快,边走边点开和裴之的聊天记录,着那一大串医嘱,她回复了三个字——谢谢你。
她收回手机,按下圆珠笔,笔头弹出,门口就在眼前。
她握住信封,在推门的瞬间,在信封上写下了一行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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