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他的小太多了。
钟空着急了“你们说是桑树就桑树我们不是跟你们说了么,这个燕王的妻子叫荷华,你们怎么偏偏要选另一个呢”
贺岁安飞快道一句“长话短说,我看过一本书有提过燕无衡的妻子喜欢桑树。”
“什么书”
她道“以后再说。”
钟空想阻止贺岁安按桑树,苏央反而拦住他“我相信她,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待按下铁阴木的桑树图案,他们头顶落下一块巨石,“砰”地砸下来,燕王墓彻底塌了。
此刻,风铃镇一阵晃动。
风铃镇百姓以为这是地动了,争先恐后跑出来,见许久没有余动才敢回他们的房子。
静思书斋里,趴在窗台前桌子睡觉的荷华也醒了,她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冲出房屋,只是从二楼探头往外看,晚风拂过脸。
荷华关上了窗。
她又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荷华有一个夫君,他待她极好,在众人说哑巴为不详之人时,他力排众议娶她为妻。
婚后,他们举案齐眉,很是恩爱。夫君还有一个姐姐,姐姐也待她好,可荷华始终看不清梦中人的模样,或许梦大多如此吧。
荷华不再想这个梦,收拾好书籍,回床榻休息。
窗外。
对面高楼站了两人。
燕落絮的腹伤被草草地处理了下,她失神望着紧闭的窗户,顿感一丝物是人非、伤春悲秋。
当初,燕无衡给她们吃下长生蛊后,在临死前又恳求燕落絮想办法抹去她和荷华关于他的所有记忆,不想她们长生后还有痛苦。
她用蛊给荷华抹去了记忆,却没有给自己抹去记忆。
当年的燕落絮想了又想。
终究是不忍心她弟弟就这样被他心爱的女人忘得一干二净。
燕落絮对抹去了记忆的荷华说燕王的过往,最后又说燕王对她曾有救命之恩,她是燕王的一个普通下人,想她永远记住他的好。
在大燕皇帝以燕无衡谋反等名义下令,禁止百姓谈论此人、要民间消灭一切有关他的痕迹后的数百年,很少有人记得他。
燕落絮和荷华算两个。
史书也并无太多对他的记载。
荷华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能活那么多年,始终找不到原因。
而燕落絮在数百年前就和荷华分开了,荷华并不知道她也活了下来,以为只有自己是个怪人。
燕落絮偶尔会去偷偷地看她,没被荷华发现过。
此时此刻,高楼有风吹过。
戴面具男子提醒燕落絮。
“时辰不早了,还有你的伤口再不仔细处理,即使吃了我给你的丹药,也撑不过今晚。主子派我来带你走,不是要带个死人。”
燕落絮没说话,跟他离开。
在燕落絮离开后不久,荷华又打开了窗,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打开窗,就是忽然想打开。
静思书斋下面的长街有两辆马车驶过,荷华瞥了一眼。
马跑得快,一闪而过似的。
她收回视线。
也就没看到有一辆马车的帘子被风吹开,露出里面趴躺在祁不砚腿上的贺岁安,她衣裙皱巴巴,小脸灰尘扑扑,像小脏猫。
两辆马车停在客栈后门。
这两辆马车是苏央在下墓之前就嘱咐钟空准备好放在凶宅里的,以防万一。正好用上了。
因为刚才发生过地动,百姓会跑出来,所以风铃镇今晚的宵禁松了不少,中途也遇到几个巡逻的,知道她是郡主便迅速放行了。
苏央扶裙从前面那辆马车下来。
沈见鹤和她搭同一辆。
累得精疲力竭、直接在马车上就睡死过去的贺岁安被祁不砚抱着下马车,苏央向他们行抱拳礼。
她发自内心道“虽然我们是各取所需,但我还是想对你们说声谢谢,要是没你们相助,我们几人兴许也不能活着出来。”
钟幻两兄弟也抱拳行礼。
特别会来事的沈见鹤也正儿八经回了个礼“郡主抬举了。”
他又倾身过去耳语一句。
“你放心。”
苏央听到这简单的三个字,侧眸看向他。沈见鹤只用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不会跟其他人说你父亲今晚也出现在古墓了。”
她退一步“谢谢。”
也很小声。
钟空看见这一幕,想殴打死沈见鹤的心都有了。
祁不砚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想法,现在还抱着贺岁安,自然不会做回礼之事。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是会给人回礼的那种人。
苏央回马车,钟空、钟幻各驱一辆马车离开客栈后
门。
沈见鹤扼腕叹息。
这次下墓,他什么也没得到,不对,还是有收获的,沈见鹤收获了一身要花钱养好的伤。
祁不砚没在外多留,回客栈。
沈见鹤追上去。
他看被少年抱在怀里的贺岁安“贺小姑娘这是受伤疼晕过去了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祁不砚“她睡着了。”
贺岁安还应时打起小小呼噜。
“呼呼呼”
太累了的人有时候是会打一点小呼噜的,沈见鹤理解。他也没空闲聊了,回房去处理伤口。
祁不砚将贺岁安抱回房后,唤客栈晚上守堂的小二准备沐浴要用的水,对方麻溜地准备热水,一桶一桶送上房间给他们。
小二送完水就下楼去了。
房间剩下他们两个。
祁不砚叫贺岁安几声,想让她起来沐浴。贺岁安累到陷入深度睡眠,他回房放下她是什么姿势,她就是什么姿势,都没有变过。
等祁不砚沐浴完,贺岁安睡趴在地毯上,蜷缩成很小一团。
她青丝随着丝绦散落,袖子坠落到手肘,露出也沾到尘土的手腕,和被碎石擦过的红痕。
“贺岁安。”
祁不砚慢慢地弯下腰。
他指尖捡起贺岁安发鬓上的一条丝绦,微歪着头看她“贺岁安,起来把自己洗干净。”
祁不砚养蛊喜欢干干净净的。
所以他经常会把它们扔进水里,等它们泡上扑腾上一会儿再捞上来,就非常干净了。
养人也要干干净净的。
贺岁安像是被人打搅睡觉,手胡乱扒拉几下,又垂在地毯上,埋首继续睡了,累到极致,身体是不受控制的,全凭感觉走。
丝绦从祁不砚手指滑落。
留下了点烟尘。
可想而知贺岁安经历过燕王墓轰塌一事后,弄得有多脏了,小脸、丝绦、长发都蒙上了一层灰,其他地方也不能逃过一劫。
“你真的不去洗干净”祁不砚还想叫醒她。
贺岁安听到洗字,掀了掀眼皮,逆着光,只能看到披散着长发的一道人影,像个大美人,她只睁了一眼又撑不住闭上了。
见她睁过眼,祁不砚以为贺岁安是醒过来的了。
她嘟囔道“你帮我洗。”
“我帮你洗”
“嗯。”贺岁安鼻腔发音。
祁不砚又将贺岁安抱起来,替她宽衣解带后,放进新浴桶里,温热的水泡身体很舒服,没了四肢的酸疼,她睡得更深了。
他目光无意扫过她与他不同的地方,不由多看几眼。
之前在燕王墓也看过。
但当时没仔细看,现在仔细看,祁不砚发现不同之处大致有几个。他没太多情绪,拿起帕子往贺岁安身上擦,擦掉脏污。
贺岁安搁到浴桶的脑袋一晃一晃的,要坠入水里,祁不砚每隔一段时间
给她固定一次脑袋。
祁不砚算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不然也不会甚至可以不眠不休地待在那方寸之地炼蛊。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若不是天水寨的人一年会上山十几次,请祁不砚炼蛊或送他要的东西,他又经常对着动物尸体、蛊虫说话,他怕是不会说话了。
天水寨的人敬祁不砚,也怕他。
因为他会炼毒蛊。
也因为祁不砚会跟自言自语地和动物尸体、蛊虫说话。
以前有一个天水寨的男人迫于没人照料自家小孩,携他上山。
小孩见到祁不砚跟蛊虫说话,脱口而出“父亲,他是不是疯子,怎么跟虫子说话的呢。”
男人忙掌掴了小孩一巴掌。
他又用手捂住要哭的小孩的嘴巴,大惊失色向祁不砚道歉。
祁不砚走到小孩面前,屈膝蹲下,与他平视,语气温柔道“为什么我不能和它们说话”
小孩抽噎“不、不知道。”
“哦。”
少年站了起来。
当晚,小孩回去全身起红疹,病了半个月才好。
回忆像平静的水面被搅散,客栈里,烛火明亮,映照着人的身影,投落到木板之上。
祁不砚浸在水里的手指透白如玉,水沿着指缝流动,洗到了曾经咬过他指尖的地方,都是人的一部分,也是要洗干净的。
有点湿滑。
好像怎么也洗不干净。
是因为一道藏得有点深的小缝隙,祁不砚探指过去想把莫名的湿滑之水全拭擦掉,却偶然发现那能装下他一小节手指,更湿滑了。
贺岁安猛地睁眼,瞬间清醒到不能再清醒了,想说话,又记起了他们刚才之间的对话,怨自己怎么总是在糊涂时回他的话。
祁不砚发现她又睁眼了。
“快好了。”
他说。
贺岁安低头看了一眼,有种再多看一眼就要呼吸不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