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暗中要谋害他的性命,如今已经很是体虚的他,说不定便会立即病倒在路上了。
而且,他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被困封地多年的阿爷还能得罪何人?妨碍何人?如今不过是奉召回京而已,便有人迫不及待地想刺杀他?!当年夺嫡失败,他对于叔父已经毫无威胁。那位很是在意仁善名声的叔父,又怎么可能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难道,除了叔父之外,阿爷还有什么隐藏着的仇敌不成?是当年夺嫡留下来的隐患?
带着满腹疑惑,新安郡王终于在次日奉着濮王殿下来到了岭北驿,途中遇见了附近折冲府闻讯疾驰而来的将士。那位折冲都尉听闻父子二人的遭遇后,顿时惊得满头大汗。要知道,维持地方治安亦是折冲府的责任,出了山匪——而且是胆敢劫掠濮王车驾的山匪,一向疼爱这个儿子的当今圣人必定会降罪。而他与管辖此地的县令只有将逃窜的山匪捉拿住,方能算是戴罪立功。至于往后的仕途,便只能自求多福了。
想明白利害关系后,折冲都尉果断地留下果毅都尉与六百府兵护卫濮王殿下,并襄助新安郡王疏通驿道。他自己则火急火燎地回去寻县令商讨布置,赶紧收拾残局。
甫至馆驿,李徽便立即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之后,他就辞别李泰,打算即刻赶回去迎接阎氏。知道暗中有人虎视眈眈后,他便格外担忧阎氏的安危,已经顾不得歇息了。临出馆驿之前,他还很不放心地查看了一番两位典军布置的守备,又与捉驿、驿丁等交谈了片刻,确定他们毫无威胁,这才安心离开了。
等他带着折冲府将士们赶到崩塌的峡谷时,对面堪堪疏通出了一条小道。正巧,阎氏戴着帷帽,很是飒爽地驱马小跑着奔了过来。
他这个儿子都不禁看得呆了呆:“母亲会骑马?”他所知的母亲,擅长丹青画卷,工于书法,温柔贤良,却唯独没有她英姿飒飒的印象。难不成,他只是没有机会见到?或者母亲也没有机会展现出来?
“当然会。”阎氏被他有些呆傻的模样逗得笑出声来,“长安城的贵女哪有不会骑马的?难不成,你以为我只会端庄地坐在车上或檐子上?就连你祖母,当年骑马的技艺也甚是不错呢。你的那些姑祖母和姑母们再如何养尊处优,年轻时也曾策马飞奔过。莫说骑马了,便是射猎、打马球,她们亦是样样都不落于儿郎们之后的。”
李徽当然并不知晓这些,他过去的生活离长安那个富贵之乡实在太遥远了。娶来的王妃貌合神离,平常甚至并不见面。他对贵女们的所有印象,也仅仅只是来自于阎氏以及道听途说的种种传闻罢了。
这时,王子献也驱马赶了过来。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李徽,见他确实平安无事,心中才彻底松了口气。不明人物假扮山匪袭击濮王父子的消息,早就便借由他那些部曲传了过来。虽然部曲保证濮王父子俩都安然无恙,但若不亲眼目睹,他到底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接到消息的他,并不像李徽那般疑惑不解。他几乎能够断定,这又是一枚迫不及待的棋子,为了梦中的荣华富贵,已经不顾一切地动了起来。一击不成,这颗棋子已经留下诸多破绽,迟早都会被挖将出来,然后被狠狠地抛弃。他甚至能隐约猜出来好几个很有可能涉入其中的没落世家,早就遣部曲去细查了。
不过,很遗憾,这些都不能告诉李徽。
他们不过是刚认识,虽然彼此觉得很投契,却远远不到他愿意将所有秘密都托付出去的程度。这样肮脏的秘密,关系到他的宗族,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甚至关系到朝堂。在他尚未想清楚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
“子献,这两日烦劳你了。”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李徽朝着他微微一笑。
王子献勾起唇角:“大王与我这般客气作甚?”
“便是知交,该有的礼节亦不可缺。”李徽郑重地朝他行了个叉手礼,“我还想送些礼物与你致谢呢。”
“寻常的礼物便罢了,若是大王的画或是大王做的鱼脍,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笑纳。”
“你放心,绝不会是什么寻常礼物。若非亲自动手做的,我还送不出去呢。”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彼此更觉得亲密了许多。
同一时刻,濮王连连遇险的八百里加急奏报,已经躺在了长安太极宫的两仪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