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倒隐隐有些后悔了。”
公孙叔达看着我大笑:“凌兄弟何出此言,这是你我天定的缘分!”突然问道,“他们果然是商贾么?”
我轻轻点头,也笑道:“不然大当家也不会与他们起了冲突,只是还听说他们与官府有点联系。”
“那就是了,我早就感觉他们有些官派作风。”公孙叔达渐渐敛去笑容,正色道,“凌兄弟,如今淮水帮人多势大,对我们手中的地盘势在必得。按道理讲我们海门帮只有被吞这一条路可走,可是淮水帮雷允为人刚愎,我公孙叔达却不想带着帮内兄弟做他的属下。不知道你可有良策?”
我反问:“大当家有没有赢过淮水帮的一分把握?”
公孙叔达沉默一阵,还是道:“绝无胜算。”
我沉吟:“明知绝无胜算,大当家却仍不肯屈服,依在下之见,只有一条路可走。”说着看向他,一字字道,“毒蛇啮指,壮士断腕!既然淮水帮要地盘,那么不妨成全他们。”
公孙叔达面色一变,沉声道:“你是让我放弃海门帮在海上的势力,另谋出路?”
我点头:“在我看来,只有这样才可保全本帮。”
公孙叔达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他深深凝眉,在房中踱起步来。我看不见他脸上表情,但也知道他此刻定是矛盾之极,经营多年的势力就要落入他手,怎不痛彻心扉?可是他至少还留有一线生机,不像我这般走投无路,毫无希望。
过了很久,公孙叔达猛然站定,双目陡然锐利地看向我:“我帮中八位当家商议良久,无一人想到如此自绝的出路!凌兄弟,我没有看错你。”
我笑道:“这很简单,只不过因为我是外人罢了。”
公孙叔达面色严肃:“从今日起我公孙叔达愿拜你为军师。”
我被自己口水呛到,急忙站起来推辞,公孙叔达抢先一步把我按回椅中,向我拜了三拜。我坚决道:“这万万不行!别说我没有这个能力,就凭我资历浅薄也无法担当重任。”心里十分后悔自己多话,他们要灭就灭,关我什么事?
公孙叔达肃声道:“我已为军师想好服众之法,一定让帮众口服心服。”我本来就是软硬不吃,既然打定了主意不肯接受,哪里管他怎么劝,公孙叔达终于无奈道,“既然你坚不肯受,那么就做我帮内第九当家如何?”不由分说将门外七位当家全都叫进房中,“各位兄弟,从今日起凌悦就是我海门帮内第九当家,咱们的九弟!望兄弟们对他多加提携。”
众位当家意料之中的表示不满,梁丑第一个跳出来不服,责怪老大不与他们商量就让一个寸功未立的新人做了当家,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有失公平。只有屈涛高声反驳:“他怎么不行了?老大说行你们敢不服?刘三!你当老三的时候徐老二还不认识你呢!”又指着一个矮胖汉子道,“马五,当初老大认你做兄弟可问了梁四的意见?”屈涛的话毫无效果,反而将战火煽得更旺。最后还是公孙叔达一句话让他们闭了嘴:“凌九弟已经想到了对付淮水帮保全本帮的办法,你们谁想到了?”
这句话平息了纷争,可是没有平息帮内的闲言碎语,除了让我更加成为众矢之的,没带来任何好处。公孙叔达力排众议,又当着全帮上下的面宣布了这个决定。我骑虎难下,只有默认了自己成为“九当家”的事实。
公孙叔达认为我这时候应该树一树威信,他早为我备好海船,限我在十日之内想办法给淮水帮痛快一击。此法好处有二,一是可以让帮众尽早闭嘴,认可我的身份,省得别人认为他帮主识人不明;二是让淮水帮知道海门帮也不好对付,多一分忌惮,将来不至于对我们赶尽杀绝。
想法是不错,只是苦了我。被逼得没办法,我只有动用了一些水军战术。令人将几艘小船装了冲角,大船伪装成商船模样,捡顺风之时乘船北下,遇到淮水帮船只打劫真的商船,就靠上去突然袭击。先用小船冲撞,再放矢石将对方船只逼退或击沉,小船拦在前面,大船就负责劫持商船财物,等到财物到手立刻撤退。大船上装了简陋钩拒,可以防止淮水帮追击。这样从淮水帮手中抢走生意怕是第一次,载着财物返航的路上,我发现帮众们看我的眼神有了明显变化。江湖人物的思想还是相对简单,只要有本事就不怕立不住脚。此后又出海两次,收获也算不错,渐渐的反对声变少,几个当家也开始“九弟九弟”的叫了。
其实淮水帮势力庞大,偶尔的打击对他们不算什么,海门帮的势力范围却一天天在缩小。公孙叔达有他的顾虑,如果突然提出放弃海上生意,一定会遭到帮众反对,也容易引起淮水帮怀疑。我与他密定的计划是适时放出些风声,动摇帮众思想,实际上且战且退,保持最完整的力量,在最艰难的时刻宣布放弃,争得最多的支持。
瓦解人的意志需要一段时间耐心的等待,此后一个多月中公孙叔达一边处理帮中财产,一边试图慢慢说服几位当家与他另谋出路。我出海的时候不多,但是每次出海都能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多钱财,弄得帮里的人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天生的海寇了。淮水帮的紧逼一日迫过一日,大部分时候我帮着公孙叔达管理帮内琐事,渐渐都快忘记了自己是谁,有时候会不无讽刺的想,被瓦解得最彻底的人其实是我。
江北的秋天来得早,风也来得烈些,打在身上完全没有凉爽的感觉,只觉得冷。
入秋以后,我的精神就不大好,每天起床都无精打采的。有时候几个当家一起议事,我坐在一边听着都能睡着,可是每到了夜里我又特别清醒,常常过了半夜还在榻上翻覆。后来我干脆白天告假睡觉,晚上再来听公孙叔达议事。如此折腾半月,精神更差,常常站久了就觉得心慌气短。梁丑见了我就取笑屈涛:“老七,你怎么把老九折腾成这样?瞧这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你就不会怜惜一点?”
屈涛吼道:“滚你娘的!没看出来他受过伤么?听说你家里藏着百年老参,还不拿出来帮他补补!”
梁丑把手一摊:“老婆生孩子那阵早就吃了,哪里还有?”
屈涛哼道:“我找老大要去!”
公孙叔达也看出来我精神不行,果真吩咐人找来一只人参外加几十两燕窝。我吃了也没有大作用,照旧每日眼皮沉重呵欠连天,只是晚上好了些。改日找来个郎中,说我气血虚弱,宜多休养,公孙叔达于是不再让我理帮中事务,凡事只与其他当家商议。这个时候,淮水帮却以不可阻挡之势向我们袭来。
公孙叔达早有准备,经过短暂看似激烈的抵御,丢了几个帮中弟兄的命之后,向淮水帮宣布退出长江口一带地盘,语气极其沉痛无奈。淮水帮一直以公孙叔达为眼中刺,这次能够得手也费了不少事,因此觉得能赶走他很是了不得,于是双方很快谈妥了让地条件,公孙叔达永不能踏入沿海一步。那一日,淮水帮群情振奋,海门帮一走,他们就控制了长江以北东海的全部地盘,此后称霸海上指日可待,只有齐谨别有深意地看着我们。
公孙叔达回到帮内,极其果断地征求帮众意见,问谁愿意继续跟他到别处去另干一番事业,结果同意者十有八九。公孙叔达手中大刀一挥,将早备好的马匹行装亮了出来,口中道:“三天之内全部离开!”
虽说这一步走得干净利落,还是有不少人觉得惆怅。小鱼听说我们要走,哭得稀里哗啦。平日里我和屈涛的饮食全仗她照顾,想到她不在就没人做饭,我很舍不得。
屈涛也舍不得,他私下跟我说小鱼无依无靠,我们走了非苦了她不可。可是我们这一走还不知前途如何,当然不能带上她。只有尽量多给她留下银子,让她好好过活。
整整忙了三天,帮内外的人全部安抚妥当。梁丑非常不识时务地说:“幸好我老婆也跟着,不然我怎么也不舍得离开这里。”马上被没有老婆的人痛骂一顿。
启程的时候,我睡得迷迷瞪瞪,被屈涛架上马车,醒来已是天色漆黑,耳中马蹄声人声乱成一片。突然想起没有人告诉我要去哪里。探头问赶车的兄弟:“咱们去哪里?”
那人狠抽鞭子:“洛阳!”
我嘴角一抽搐,睡意荡然无存,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