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我轻叹一声:“走吧!”
忽然间一个尖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越凌王,你害死蜀川国主,居心何在?”
我顿住脚步:“尊驾是谁?”
那声音冷冷道:“我乃国主近侍,亲眼见到陛下死在你的手上!越凌王,你杀了人难道想走得干净么?”
我冷笑一声,转过身来:“方才我进殿之时怎么不见阁下露面?恐怕害死川庆公的正是阁下。”
那声音怒道:“天下皆知越凌王举兵灭蜀,蜀川民众人尽恨之。如今更害死蜀川国主,越凌王,你以为只凭狡辩便能逃脱么?”
严安大怒,被我伸手拦住。我垂下眼道:“既然阁下看得这么清楚,为何不敢现身相见?”
“嘿嘿,难道我还怕你不成?”话音落时,一个黑色身影从阴影中走出,那是个中年男子,眼窝深陷,却带着几分贪婪。他得意洋洋道:“越凌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今日乖乖就范,否则休想走出这大殿!”
我不答,从严安腰间抽出长剑,缓缓面向他。那人眼神敛了敛,马上冷笑道:“想杀人灭口么?杀了我一个,照旧有千千万万蜀人向你复仇,到时知道这事的可就不只我一人了!”
我面无表情,只抬手一挥,剑光颤动,如银蛇出穴直射向前。那人睁大了眼,不料我丝毫不受威胁,来不及出招躲避,只歪头叫了一个“快”字,已被刺穿了咽喉。他扑然倒地,脸上犹带着不能相信的表情。我将长剑丢给严安,负手转身。
严安跟上来急切道:“听那人意思,似乎周围还有同伙,会不会是——”
我突然停住脚步,面色冰冷地站在原地。只见墙外火光闪动,一队人马冲进宫来,过不多时院中站满了举着火把的官兵。宋师承快步跨进来,见到我口呼千岁施礼。我淡淡看他一眼,道:“宋大将军来的何其早也!”
宋师承忙告罪,起身时看到我身后景象,惊诧道:“殿下,这……”
我仍是淡淡道:“川庆公刘禄饮鸩而死,他身边侍从妖言诽谤本王,被我杀了。”
宋师承眸中一紧:“殿下,这要如何处置?”
我用衣袖抹去嘴边血迹,冷笑道:“别问我,你该去问皇上才是。”
宋师承大惊:“难道是……”
我道:“宋大将军明白就好。”
宋师承忙回头吩咐:“快去后殿看看有什么异常?”
十几个官兵涌入后殿,不久回报:跟随刘禄丛蜀川归降的几名宫娥全都自缢而死,其余赏赐的侍女被关在殿内,看守后殿的侍卫却早已不在了。我听了低笑道:“这罪名自然又要我来担了。”
宋师承道:“殿下何出此言?”
我抬头看向院中黑幽幽的树影:“本王此来本为阻止刘禄服毒,不料上了一个大当。刘禄早已服下□□,却骗得本王以为他安然无恙。那死了的侍从等在这里故意诬我,然后令同伙以报仇为名企图合围将我击杀,幸好大将军赶到,吓退了埋伏之人。”
宋师承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地上尸首道:“殿下为何不留下活口查明幕后主使?”
我苦笑道:“谁支使的我早已知道,何必还多留一个人栽赃?”
那侍从出现的一瞬我明白过来,这整件事都是布好的棋局,一步步引我入内。今天鸩杀刘禄,让我明知有诈又不得不出面,做得何其成功!刘禄死了,我则在当场,事先收买好的侍从及时出现指责我是凶手,不为别的,只为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要不是宋师承出现,谁知道我会不会真的走不出川庆宫?
宋师承沉思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由臣亲自送殿下回府,再向皇上禀报。”说着留了十几人守在宫内,自己带了大队人马护送我。
哪知走到川庆宫门口时,又见一队人马远远奔来,为首一个身着宦官服饰的人在我面前下了马:“二殿下原来在这里,皇上令小臣传下谕令,请二殿下速速进宫。”
我静静道:“赵彦领旨,请先行一步,待小王回府换了朝服,自去觐见父皇。”
那宦官道:“皇上特地吩咐小臣亲随殿下,二殿下不必更换朝服,随我进宫便是。”又向宋师承道,“原来宋大人也在,皇上口谕,请宋大人派人好生看护川庆宫,别让闲杂人出入,如有异动可以进宫禀报。”
我与宋师承对望一眼,皇上知道得何其迅速!我道:“小王仓促出行,唯恐家人担忧。既然公公执意相随,便请公公陪小王回府交代几句。”
那宦官将手一伸,竟亮出一道金牌,客气道:“还请二殿下不要为难小臣。”
任凭多大的事,怎么就到了用金牌的地步。宋师承显然也感到事有不对,向那宦官道:“方才有人暗袭殿下,臣请与殿下同去,一则保护殿下安全,二则向皇上禀报川庆公的情况。”
那宦官看他一眼道:“小臣也带了不少人马,自信可以保护殿下,宋大人明日早朝可以自己进宫禀报。”
我笑着道:“既然父皇唤得匆忙,小王只好这般去了。”说着向宋师承拱手道别。宋师承忙过来还礼,我伸手扶住,用不易察觉的耳语道:“还望宋大人及时进宫襄助。”宋师承垂眼表示答应,我又向严安道,“你回府去,就说我领旨进宫了,若不能及时回去,也不要记挂。”
严安连忙答应,一面用忧心的目光看着我。我跨上马,一路猜测着父皇用意,随禁军进了宫。
我被引至太极殿侧的东堂,一进殿门便看到父皇端坐在正中龙椅上,母后居然也旁边,她右手上挂了一串佛珠,恬淡一如往常,望着我的眼神中似乎含着温柔的笑意。母后下首是银贵妃、楚贵妃和徐美人,太子妃刘敏也意料之外地站在银贵妃身后。我上前跪倒:“儿臣拜见父皇、母后、诸位娘娘,见过皇嫂。”听到父皇说声“起来吧”,我立刻站起身。刘敏端详我片刻,含笑向我福了一福。
我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母后身上。那日听了刘敏的话,我始终没有勇气去求证,此刻见到母后,却情不自禁地努力寻找自己和母后的相似之处。
哪知看了半天,找到的尽是不同之处。母后眉眼秀丽,可是不像我的这般细长,鼻子小巧柔美,也不像我的一般挺拔,我越看越觉得难受,正想再仔细寻找,却听到父皇在唤我。我回神笑道:“今日怎么这样齐全,不知道找儿臣来有何教诲?”顺便看了看父皇的脸,也是有些失望。父皇额角宽阔,双眉粗重,全不似我,难道我的样貌都传承于生母?。
父皇不满道:“你只顾盯着朕看,倒不仔细听朕说话,乱想些什么?”
我忙低头道:“多日不见父皇,儿臣心里想念,不由多看了几眼,父皇莫怪。”
父皇没再说话,倒是银贵妃笑盈盈地看着我道:“二殿下,日前皇上赐你的宫女可还用得顺手?”
我笑道:“自然好得很,听说有几个还是银妃娘娘亲手□□,想娘娘应比彦儿更加了解。可惜彦儿自己福分不够,只留了三个听茶倒水的丫头。听说皇兄平日用得多,常常四处求美,彦儿便把其余的送了过去。”
银贵妃神色愤怒,可是不好发作。徐美人不明就里,向父皇笑道:“这孩子懂事,倒知道礼让兄长,比我们葑儿强得多了。”徐美人是三弟赵葑和四妹赵萸的生母,为人十分讨人喜欢。
果然父皇面色缓和许多,向我道:“你与仪真公主婚期在即,迎娶公主的事项已交给礼部和鸿胪寺操办,你府里也该装点装点了。今日请你母后和诸位娘娘过来,也是让她们替你操操心,有什么想不到的也好及早补齐。”
我忙道了谢,又道:“回父皇,迎亲的事儿臣交给府里人去操办就好了。倒是北赵那边必然有些波动,不知是怎样安抚的?儿臣听说前些日子居然对北赵商船恢复了盘查,北赵国主陈熠少不了有些意见。”
父皇淡淡道:“这个会交给你皇兄处理,你就省省心罢。”
我只得低头称“是”。
只听父皇又道:“何常侍说在川庆宫里找到你,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犹豫了一下道:“儿臣……去找川庆公谈论琴技,不料……”
父皇见到我神色,不悦道:“那是朕的旨意,你觉得不妥么。”
我瞧出父皇已知道我去的目的,忙道:“儿臣不敢,只是事已至此,还须想好善后事宜……”
母后在一旁打断道:“今日只为谈论彦儿的婚事,你们父子又谈这些做什么?”向我招招手,柔声道:“彦儿,到母后这边坐着。”我心里一阵温暖,马上依言走过去,父皇见状没再说什么。我见父皇不想听我意见,自然也不再自找没趣。几个女人一台戏,几位娘娘开始七嘴八舌议论我的迎婚问题,冲淡了方才的僵冷气氛。
刘敏趁机拉住我笑道:“彦儿,可把姐姐忘了?”
我弯眉一笑:“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敏姐姐。”
刘敏捧住我的脸笑道:“好个模样,不知道那北魏公主怎生美丽才配得上我们彦儿。”
我躲开了笑:“我一个大男人模样什么要紧,倒怕配不上人家公主。”
刘敏掐我的脸,嗔道:“怎么会。”我怔怔看着她清丽充满怜爱的面庞,不知道这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女子是何时知道我身世的?又不知道她从何时给了我许多母后不曾给予的纵容和娇惯。一时间心中涌起无数感激的话,却无从开口。
刘敏轻轻推了我一把:“呆什么呢。”原来夜已深了,几个小太监托来几样点心,不多时又有一个小太监进来,托盘上放了七个莲叶小碗。银贵妃向父皇笑道:“坐了大半日,皇上也用些点心,这莲子羹清香四溢正可解乏。”
父皇点点头,接过一碗,小太监又将托盘递到母后面前。我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怀疑地看了小太监一眼,见他目光闪烁,神色颇不自然。心念电闪,突然开口道:“父皇,别喝!”
父皇已喝了几口,疑心道:“为何?”
我伸指将小太监点倒,抢过托盘,拿银簪在碗中划了几划,只见银簪末端带着隐隐黑色,众人骇然。
母后反应过来,急道:“快传御医!”
银贵妃却道:“来人!拿下了!”立刻有侍卫闻声冲进来按住了那小太监。
父皇脸上变色,沉声道:“哪来的畜生!”
我忙道:“父皇切勿动怒,免得毒行加速,待儿臣来询问便是。”我看向那太监,正要开口询问,不料他突然大声向我道:“殿下饶命!”我厉声道:“是谁支使你下毒?”
那太监又凄声向父皇道:“皇上饶命!这全是二殿下吩咐小人做的!小人全不知情!”
我大怒:“你敢胡说!”
小太监抬起头:“二殿下,事到如今你不能落井下石啊!”
我气得浑身发抖,上前揪住他寒声道:“你说实话,究竟何人主使?”
那小太监却怎么也不肯作声,我拿起银簪向他身上刺去,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二殿下,你要逼着他说假话么?”
我看一眼目中带笑的银贵妃,心道阴谋,阴谋!立刻跪在父皇身前道:“这全是栽赃儿臣的一片胡言,幕后之人分明要挑拨我父子相残,父皇千万不可相信!”
父皇铁青着脸,指我道:“彦儿,你这般回报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