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玉娘才回来,她已换上了一件水绿色衫子,头发也重新梳过,耳上戴了一双翠玉滴坠,香腮朱唇、媚眼如丝,又恢复了昨日的风情万种。我懒懒的靠在桌边打量着她,心里十分怀疑她是否把时间都用在了梳妆上。
玉娘见了我便道:“快跟我来,有船了。”
我跟着她出了客栈,想起没见到李央,便问道:“李捕快哪里去了?”
玉娘答道:“他回官府复命去了。”
我笑道:“他不会去回报发现了通缉犯人吧?”
“怎么会呢?他是去继续探听越凌王的行踪。”玉娘一边笑着,拉起我的手领我向码头方向走。她的手软软的、很温暖,我没来由的心里一跳,被这样一个风韵撩人的女子握住还是很不习惯,我不自然地转过目光。
顺着街口可以看见不远处白茫茫的江水,水面上不时有白鸥划过,江边几艘商船泊在码头上,来来往往的码头工正在搬运货物。玉娘将一艘中型货船指给我看,说道:“那艘便是北赵的商船。”
那是江上特制的一种货船,底部为密封式货舱,上部是供人居住的客房。自北赵出关后沿江而下,要经过多处水流湍急的峡谷,这种船外表虽毫不起眼,却是极为实用,速度及平稳度都较一般客船要好,不至颠簸过甚加重我伤势。而且北赵与南越之间订有通商协议,凡是北赵船只入境,只要在装卸货物时检查一次,沿途便不必再接受盘查,因此搭载这类船是对我最为有利的选择。
玉娘与我上了码头,只见一个留着髭髯的中年汉子正站在那商船的甲板上,指挥手下将一箱箱货物搬进船舱。玉娘向那汉子打招呼道:“邢二哥,可快搬完了?”
那汉子盯着成堆的货物粗声道:“早着呢!想偷懒小心老子抽你!”回头见是玉娘,立刻笑道,“原来是玉娘来了。”又斜睨了我一眼,“你口味变了,从哪里找了这俊俏娃子来?被李央那狗崽子知道又要喝醋了。”
玉娘正色道:“邢老二,闭上你的狗嘴!这是我家远房表弟,他要去建康,正想烦你向这船的主人家引见呢,不管多少银子,务必要留下他。”
邢二并不生气,眼睛溜到玉娘胸前转了几圈,嘿嘿笑道:“原来是你表弟,怪道水灵灵的倒跟你有些相像。”
水灵……这话对我来说简直是侮辱,我在一边看着他冷冷道:“邢二哥眼力真是不凡,倒能看出我们姐弟有相似之处。”
邢二放声笑道:“小兄弟过奖了,你上船的事包在我身上……”他突然住了口,警惕地看向玉娘。玉娘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我哼了一声,收回眼中的寒芒,将目光投向别处。
邢二不满道:“玉娘,你这个兄弟看起来弱不禁风,脾气倒还不小。”
玉娘笑道:“幸亏是对着你,不然要让外人笑话了。我这兄弟年纪小,又没出过远门,难免不懂事,还请你这做兄长的担待一下,多教他些道理。”
听玉娘如此说,邢二拍胸脯笑道:“玉娘有托谁敢不听?小娃子闹闹别扭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放心将他交给我吧!”
玉娘将一包银子交在他手里,笑道:“那便有劳了,以后可要常来小店吃酒。”
“这个自然!小兄弟跟我来罢。”邢二接了银子,向我招招手。
我正要跟过去,玉娘又拉住我,塞给我一些银两。我急忙道:“我不要。”
玉娘笑道:“傻子,路上用得着,你没有钱人家会欺负你的。”她耐心解释,好像我真的是个不懂世事的孩子一般。
我将银子又推给她,认真道:“玉娘,不要对我这么好,你会后悔的,我以后还不起你。”
玉娘不解道:“这是什么话?又不要你还我。”
我逃也似的躲开她上了甲板,又匆匆回头道:“我真的不能要,你好好保重!”
玉娘见我执意不肯要,只好向邢二道:“邢二哥,我这兄弟身子不好,别忘了让船家多多照顾他。”
邢二大声道:“你放心就是了!”我眼眶一热,没有回头,只跟着邢二往前走。邢二边走边道:“小兄弟,因为玉娘有托我才跟你说这些话,记着出门在外不比家里,有些事能忍就忍,这些船主都是大户,千万别得罪他们。”
我一边点头一边左右打量,这艘船上的客房比一般商船要多,看起来好像住了不少人。邢二正要领我到船头一间客房里去,却见前面走来一个人,便侧身站在一旁,我也跟着站在后面,邢老二恭恭敬敬道:“荀先生。”
来人是个青年文士,大概二十八九岁,相貌清癯俊秀,一双眸子温和明亮,穿一件白色儒服,手持折扇轻轻摇动,江风撩动着他衣服边角,更是显得气度雍容,风雅潇洒。他走到我们跟前微笑道:“邢老板,货物还要装多久?”
邢二刚才还霸气十足,见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大气也不敢出,慌忙答道:“请荀先生放心,绝不会耽误了启程时辰。”
青年文士微笑道:“那就好,辛苦邢老板了。”我察觉到他目光从我身上扫过,急忙垂下眼帘摆出一幅恭敬的表情。果然他问邢二道:“这位是?”
邢二忙道:“这是我一位远房表弟,要去建康。想劳烦荀先生行个方便,让他搭载一程。”
青年文士皱眉道:“我们船上向来不载外人。”
邢二道:“这小兄弟身子弱,禁不得寻常船只颠簸,还请先生看在我薄面上留下他,绝不会短缺你们银两。”
青年文士仍是不急不缓道:“不是我不肯通融,只是我们商号确实从不搭载宾客,便算我同意了,我们公子也未必答应,只好对不住二位了。”
“这……”邢二本来胸有成竹,大概以为这青年文士温文尔雅一定好说话,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他搔搔头对我道:“我已经答应了你姐姐保你上这艘船,看来要做食言忘八了。我再替你问其他船怎么样?虽然多吃些苦,一样能把你送到建康。”
我正要搭话,一个矮壮汉子在岸上收住纤绳大声道:“邢二爷,货物装好了!”接着船身一阵剧烈的晃动,我双腿一软几乎要站立不稳,胸中一阵恶心,这才记起从昨天到现在我只吃了一顿糙饭,还是那小鬼给的。跟玉娘在一起时只想着保命,根本忘了吃饭这回事,此刻心慌无力,几乎要支持不住了。我只好将身体靠在船舷上,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位公子身子不适么?”那青年文士突然出声询问。
我看到他脸上带着关切的神色,故意笑道:“无妨,只是暂且让我靠一靠,否则在下恐要爬着下船了。”
那青年文士又道:“这位公子可是感到腹中饥饿?”
我一阵窝火,心中道你小子倒是会看,再跟你拢∫部於鏊懒恕p隙缶溃骸靶⌒值埽阍趺茨苷庋攒飨壬祷埃俊
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把刚才想的说了出来,自制力差到这种程度,看来我离饿死只差一步了。干脆道:“邢二哥,你可是答应了玉娘要平安送我上船,没做到不说,还在这里甘心做忘八,可还有脸去见她?去别的船我反正也是死路一条,生死事大,哪还管得了措辞用句。”
邢二明知道我强词夺理,偏偏又自觉理亏,只急道:“玉娘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兄弟!”一面又向那青年文士赔礼。
那姓荀的青年文士却是涵养极好,面色没有丝毫改变,反而向我微笑道:“商场如战场,我家公子确有严令,从无人敢违逆。这位公子若果然想搭载我们的船,在下倒有一个主意。”
邢二忙道:“荀先生大人大量,真有办法让他上船,小人感激不尽,这些银两不知道当作他的路费够不够?”
那青年文士收起折扇微笑道:“银两倒不用了。我的办法便是委屈这位公子在船上当份差使,若是欠下契约条状,成了船上一员,便不算破例。不知你们可愿一试?”
原来是要我去打短工,我想了一想向他笑道:“荀先生如此费心,在下怎能不领情。只不知要我做什么差事?”
青年文士微笑道:“留与不留这还要看公子的意思,做什么我更不知道了。我正要去见公子,你们不妨在此等我消息。”说罢顺着过道往前走,转身进了中间一个舱门。
我看着那舱门低声问道:“这船家到底是什么来历?那姓荀的只是个随从便已经把你吓成这样了。”
邢老二压低声音道:“听说那是北赵的富商,势力极大,别看荀先生只是个副手,多少人想见还见不着呢。你刚才竟然那样对他说话,可是不要命了。”
我笑道:“我不敢得罪的人大概还没出生呢,不知道他口中称的公子是谁?你见过么?”
邢老二摇头道:“我有什么资格见他!只听说荀先生的主上姓燕,来头不小,说不定与北赵的朝廷有些瓜葛。”
我撇撇嘴:“什么了不起,这就值得他们狐假虎威了,我可没听说北赵皇族有什么姓燕的亲戚。”
邢老二瞪眼道:“狐假虎威?他们可是老虎屁股!不说别人,单说我们这些靠运货吃饭的,得罪了他们就别想在江面上混了。”又疾言厉色地警告我,“小子,你待会进去要小心应答,别再惹祸!幸好荀先生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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