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顶上脑门子的火气嗤嗤溜溜地就消去了一半。他穿上棉袄,余怒未消地说:
“我没材料?哼!从关里到关外,这么多年,我一没借米下锅,二没偷柴烧火,哪一年我没给你捡回两桌子打袼褙的碎布?一年三百六十天,我连他娘的屎都没在外边拉过,你还要我怎么样?你有啥本事?你也会来个脾气骂个人,有能耐你生个耗子出来让我看看!”
这话也损到了家,王老婆捂着饼子脸,打着滚儿地哭了起来。
有人说女人的眼泪是无坚不摧的武器,不错。王喜财一见老伴真的伤起心来,知道这个短万不该他揭,心一软,斜劲儿顺着嗓子眼儿就溜了出来。
“王坚,明个就和麻家的定下亲,老魏家的姑娘就是仙女也不要了。”
“爸……”
“叫爷也不行!”
啊?爸爸的话简直像一道霹雳,深深地震撼着他的灵魂。他觉得,这几秒钟内爸爸的顽固要比他以往所有的顽固更顽固。无巧不成书的是,恰在这时,徐万拖着腿走了进来。
他坐在王坚让出的炕沿边儿上,边抖落狗皮帽子上的霜,边看着王老婆说:“三口人,有多清净,怎么也学上小孩子闹着玩上了?”
一根火柴把王喜财那扔出去不准备要的导火线又给点燃了。先时他像断了弦的琴,离了群的雁,心里觉得压抑,脑瓜好像灌了铅。徐万的到来,真好比饥饿中的窝头,黑暗中的手电。
“徐大哥,你说这魏家和麻家的姑娘都抢着要嫁俺王坚,我该咋办?”
对于这惜钱不惜命的王喜财,说上三千六,也不过是火烧眉毛一会儿的事。徐万从兜里摸出十元钱放在王喜财的大破枕头上,说:
“要过年了,魏三乐的脑瓜还没开窍。晓飞怕你们着急上火,让我捎来十元钱,你们自己看什么好就买点吃,这是姑娘的一点心意。”
钱财在王喜财身上有着无法估计的力量。这工夫,王老婆破涕为笑,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说:“晓飞这姑娘就是懂事!王坚啊,明天咱就等晓飞吧。秀兰就是白送来咱也不要!”说罢,她神经质地发出了一阵大笑来。
……
王坚送徐万来到大门口,说:“大爷,这给钱总不是个办法呀。”
“慢慢来嘛!你知道。晓飞的性格很像三乐,她认准的路,谁也别想改变她。”
要想让魏三乐动摇,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王坚的心给弄得七裂八瓣的。
“王坚,”徐万停住说:“魏三乐一时半晌是转不过这个弯来的。我想了好几天,我看最恰当的办法,就是求得组织上的帮助。”
“他是主任,马天才是书记,这组织……”
“问题就在这!”徐万说:“目前实行计划生育,提倡晚婚。男女双方的岁数加在一起得五十岁,才能允许登记。像你们现在的情况,也说不上照顾,唯一的办法是等到年龄。”
“只要我爸不逼我,等到啥时候都可以。你知道我爸的性格就像六月的天,一会儿一变。”
“你爸叫我做工作。可以说,除了金钱以外,在其他事情上,你爸不至于像魏三乐那么固执。”
“大爷,真难为你!”
“好事多磨嘛!”
黑夜中,他看不清徐万的表情,只能听见那条腿敲地的声响,叫他感到舒适和宽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