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每在这个时候,他便要偷偷地点亮灯,悄悄地拿出那件北京邮来的女军用上衣呆呆地看着。他痛苦过多少时候,又失眠过多少个夜晚!在他心里最为痛苦的时刻,她为啥不来向自己认错?为啥不求自己的原谅?现在闹鬼的是,那晚他偏偏救的是她!爱情,虽然不是金钱和地位所能换取的,可也不是一事一物的撞击而能搏得的。因为忘记不了这一点,所以他更需要保持高度的冷静。
拉水的车没到,社员们一到地,便蜂拥似的趴在左边那片种过葵花的地里扒着葵花籽吃。这真比扒麻兴福的心还难受!他也凑过去扒了几埯,一拍屁股说:
“今天不种苞米了,抓紧做水种葵花吧。要不这个就不赶趟了!”
“苞米种都泡好了,怎么能临时变卦?”徐万有些不乐意地说。
“泡好了也没事儿,这个放在炕上两天这个也长不出叶来。就着这水,先把葵花种了再说。”说着他一旁派人去队里取葵花籽去了。
王坚告诉他说:“麻队长,大葵花已经晚了,小油葵花还早几天。这正是种玉米的时节,千万不可乱来。”
说着,他举镐刨了一个坑,又从里边抓出一把土摸着,说:“麻队长,咱这无霜期短,年平均气温低,秋霜来得早,适期种,或早一点,可使苞米营养生长期向前延伸,积累更多的营养物质,这样就可能避免苞米后期贪青晚熟或受早霜的可能,否则丰收没有保障。”
“保障?”麻兴福急得眼睛都要冒了出来。当这么多年队长,他还没毁过地。看着那两垧地,他激动地说:“保障!保障!这个保障就该种一块保一块!这边这个种苞米,那边这个吃葵花籽,明个这边种高粱,那边还不得炒苞米花呀?”
“这不是做水种呢吗?”徐万说:“看看这天,黄腾腾的,又要嚎风了。那边瞎就叫他瞎到底吧!要不扔下苞米去种不赶趟的葵花,反过来再种这不赶趟的苞米,到秋还不是统统不赶趟吗?”
“谁说不是呢!”麻兴福愁眉苦脸地说:“头半月种葵花时,这土怪湿乎的。”他从埯里扒出一个枯萎了的芽儿看着说:“这不也有出芽的吗?这个都是这个咋整的呢!”
“咋整的?不是你要‘快马加鞭’吗?那会儿种葵花,比走道还快!你是为了去大队报捷,口口声声夸奖社员们是‘千里马’。你得了一套晴纶衬衣是真的,可瞎这两垧地也不是假的!”孙玉君抱着肩膀揭他的短。
麻兴福的脸色比猪肝还要难看。恰在这时,派去取葵花籽的社员回来了,麻兴福躲开孙玉君,冲着那位社员说:“放下,一会儿这个车来了就种!”
“那是什么?”魏晓飞是最后来到的,她不知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葵花籽呗。”拿葵花籽的社员告诉她。
“胡闹!”魏晓飞也不知究竟是对谁发这么大的火,说:“简直是胡来!”
“悔了重种吧,这两垧地瞎的太可惜了。”麻兴福裂歪着嘴说。
“不能种!”
奇怪的是,当着众社员,麻兴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晓飞看的书多,这个可能是不赶趟了?”
人们相互笑着,但谁也没笑出声来。
这时王忠厚赶着水车进了地。麻兴福如鱼得水,顺着也就下了台阶,说:“来来!这个快干吧!”
“慢!”王坚跑上前抓住水嘴,说:“麻队长,这趟子粪全是炕洞子土和大粪混合的,太干了,你派两人,用这车水先把这趟子粪拌拌吧。”
麻兴福被方才晓飞憋的那肚子气,一下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他趾高气扬的说:
“不行!我看你小子也太得寸进尺了!”
“为了播种的质量,保证苗全、苗齐,必须做到土湿、粪湿、种子湿。”王坚说着,把放水的口袋嘴对准粪堆就松了手。还没等麻兴福反应过来,徐中贺抓过一个小伙子,两个人不由分说就搅拌上了粪。
“这个还有没有王法了?”麻兴福气急败坏地跑到马车前站住,他粗着脖子红着脸喊道:“这不是浪费水吗?你们搞这个什么名堂!”
“为了一次种好地,就得这么干。”魏晓飞用一种轻蔑的目光盯着麻兴福说:“麻队长,王坚说得三湿不但要做到,还要做五随:刨坑、点种、施肥、覆土、镇压,这叫连续作业;另外还要做到五个一致:坑的大小深浅、施肥量、坑距、点种量和覆土深浅一致。这些做不到,要想达到一次种好地,一次保全苗就没有保障,还谈什么丰收!”
麻兴福瞪大黄眼珠僵持了一会儿,还是自动走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