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想收一些,不知这是否会有影响。
程晨明当然说是没事,还特意问了苏老爹的师弟是哪间食肆的,东家是谁。听了之后,倒是表示他跟那东家也是认识的,只是往来不多。
苏老爹的师弟按照之前跟苏老爹说好的,把苏家的、许三郎家的还有里正家的都给收了。
其他人家不是不羡慕,只是那管事的说只要那么多,多了吃不下。而且里正家,村民不好得罪,许三郎家?他还带着自家的汉子、孩子去西域了,这面子还是得给的,再说这鱼也是他家教会在水稻里养的。
另外那位官爷也说会收,只是迟了点而已,干脆大家也不收自家的了,怕晒死了,不见好些人家已经在自家地里挖坑灌水,把活鱼放进去了吗?所以,大家一窝蜂的上前把这三家收鱼。
霍香梅真的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帮忙,心里热乎乎的。就算是平时不咋来往的人家都纷纷跳进稻田了,还小心的避开水稻,遇上阻碍的还帮忙扶起来。
……
一直到末时,这三家的鱼才收完,并且按照比市价低二成的价格卖了出去。霍香梅赶紧把收到的银子和铜板拿回去放好,家里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进账了。
这时程晨明家的管事也来了,不过不能一次把所有的鱼都拉走,就先把村子里那些已经拉回家的先买了,同样比市价低二成。并且承诺明天一早就过来,直到把所有的鱼都买完。
这时村民们一直提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
那程家的管事却是有点苦恼了,自家的主子尽管做了司农,依然是天上的月亮,不食人间烟火的。后来也不知道是受了甚么刺激,上山下村的,关心民生疾苦去了。这不,又捞了这个摊子。还好家里真的是有些渠道,否则真的是天天吃鱼,吃到想吐了……
不过如果再来多几次,还是让主母去操心吧!
……
程晨明可不管他家管事心里的吐槽,在里正家早早的吃过夕食才带着买来的鱼回蔺县。
接下来的三天,管事的车在新村出出入入的,终于把新村能卖得出去的鱼都给收走了。
再接下来的两三天,家家户户忙着收粪肥去给稻田里补肥,希望能多收几斗吧!
而许三郎家已经用上了霍老爹用苇子新编织出来的席子了,那间被各种脏东西泡过的堂前也重新投入使用。只是塾里还没能重新开课,因为现在面临着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这次水灾新村被淹死的人有六个,其中有两个还是一家的,一个妇子和她的小儿。
这些都不是喜斋,不是自然死亡的。当时没有条件,不能好好安葬,可是这斋事还是得做的。
鱼卖出去了,地里加肥了,这斋事的棚子就得搭建起来了。所有的村民都得去参加这斋事的,只是有五家,也就是只能轮着去了。
本来这斋事是要做“七”的,也就是人死之后要每隔七天祭奠一次,一共祭奠七次,到七七四十九天为止。按照五斗米教的说法,人出生第四十九天才能三魂聚齐,而在死后四十九日才会七魄散。
所以这四十九天的斋事是非常重要的,否则死者会阴灵不散,四处游荡不能往生。然而这次是水灾去的,家家户户都是很避讳的,本来要四十九天的斋事也化成前后三天。其中的斋时也只是做“六时斋”,即第二天的下午起斋,到第三天的上午完斋。
这一套斋时办下来,看得霍香梅目瞪口呆。那个时代多是火葬,尤其是大城市,根本就不会见到这样原始的葬礼。当然偏远的地方会有,只不过她没见过罢了。
本来正常死亡,在葬礼初始是要举行家人送别仪式,然后给死者沐浴洁身,穿上事先准备好的寿衣,再搬到院子正中央的席子上,头朝外,脚朝内。
之后在死者的嘴里放一口米饭或者一枚铜钱,表示他不是饿死的,他有财富,不用做饿死鬼或者是乞丐。再之后,就是请道长卜期,向亲戚朋友告丧,然后装棺,开始守护灵柩。
可是现在这一步都省了,直接开始设灵棚。好些妇子帮忙一起做礼帽,这是让前来祭奠的人戴的。男的是冠帽,女的是披帽。每顶帽子的额头的位置都用一枚大钱缝起来。而死者亲人的礼帽衣服则是他家妇子做了。
霍香梅也得帮忙一起做,还好这活儿不用太细致的针线活,否则她只能一脸尴尬的干看了。
里正家大儿李明伟驾着牛车去清观那,把之前引灵位进祠堂的那个道长跟两个道童请了过来,让给死者超渡。
然而这又发生了争执,道长只请了一位,办丧事的却有五家。
为此,这五家都顾不上平时的情面了,争执得脸红耳赤的,互相不肯相让。本来自家阿爹、阿娘、妇子、孩子就走得委屈了,现在连个葬礼都不能第一时间办,这还不是让人一辈子都觉得对不起他们,心里憋屈吗?
这事儿就算是里正和父老来,也是不能解决的。最后不知是谁嘀咕一句,干脆把灵棚设到祠堂前,五家一起做做超渡,这样谁都不吃亏,谁都不用争执。
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馊主意,最后居然还是通过了。
霍香梅带着孩子跟在村民的后面,跟着前面做超渡的一起做着法事。她完全不明白,这不是自家的死者,怎么这斋事,还得跟着做。看着一群人披麻戴孝的按照道士的指挥跪拜着,并且那些亲人在嚎嚎大哭,霍香梅心里不是不难过,可是更多的却是觉得恐怖。而孩子们更多的是看热闹……
这是斋事的第一天。
第二天早上重复着昨天下午的事情,各种跪拜,各种嚎哭。本来的命先牌是由长子捧的,有些人家的长子却是去了西域或者是不在了,就只能由长孙捧。时不时的,还得对着命先牌喂饭,哭诉。
其中给霍香梅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王家大郎的哭,嗓子早已经哭得喑哑,整张脸都是眼泪鼻涕,一边喂饭,一边大哭,“阿爹,你怎么就这样走了?让阿儿以后怎么办?”、“从此我再无阿爹扶持,从此我只能在梦中喊阿爹。”、“这日子过得,阿爹你生来尚未享过一天福,却如此的去了,阿儿想孝敬都来不及了。阿爹,今天你就好好吃上一口,别惦记着阿儿。”……
周围的人莫不是暗暗的抹泪的,谁家没有亲人,谁家没有老人,谁家没有去了的人……
……
下午,这几家里都有亲人朋友过来吊丧的。而霍香梅这些邻居则分别在这五家帮忙做白宴,这算是宴请来吊丧的所有人。
当然之前来帮忙或者吊丧的人都有带着米粮过来的,并不是吃白食。这白宴的第一顿跟喜宴不同,一般是蒸饼跟两道蒸时菜。
而死者的亲儿、儿媳是不得进食的,除了白开水,这三天他们都是不得进食,以示对死者的尊敬。
吃过之后,霍香梅跟着帮忙洗完碗箸就带着孩子家去了,而霍老爹还留在那帮忙。
这六时斋是要通宵的,从第二天下午一直到第三天的早上搭桥出殡。
出殡的时候,因为几个死者当时都是埋在一块地儿的。所以过来祭奠的人都是一起跟在后面走乡,路都是相同的了,吵不起来。
先是道士开路,道长挥着一根竹枝儿,嘴里不断地念着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那语速,真的让人觉得更加神秘了!至少认真听过的人,都觉得信服,相信自家的先人是去了幸福的世界。
而两道童一个拿着竹枝沾水向周围的路边洒水,另一个则是隔一段距离就点燃一个小炮仗,这是给死者引路。
因为死者灵魂暂居的命先牌就跟在后面,由大儿或者大孙捧着命先牌,后面跟着几家的孝子孝女,一路哭着,光脚的走着。再后面就是亲朋好友……
还有一群专业办斋事的人在吹着喇叭敲打着锣鼓。
……
这时的太阳非常的火辣,如果不是这礼帽遮挡点阳光,霍香梅觉得自己就要中暑了。她看看周围的人,都在不停的擦汗,好些小儿的脸蛋都晒得红扑扑的。
除了亲人一脸的难过,这些小儿的脸上都是一股兴奋的。尤其是半路还有帮忙操持斋事的人,代表着主家给跟着走乡的人每人发一个大钱作为谢意。
这下子,这些小儿就能每人拿到五个大钱了,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所以,也难怪前面的主家在大哭,后面的小儿在大笑了。
这一幕幕,看得霍香梅无语,紧握手中的五个大钱,埋头跟在王李氏的后头前进。
这走乡已经把村子里的路,隔壁村的路都绕了一遍,一路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尽管这些天都看见不少人家在办葬礼的斋事,可是对于缺少娱乐的村民来说,这也是一种热闹。只不过看的人热闹,在其中的人悲伤罢了。
等再走回自己村子时,却迎头遇上一群风尘仆仆的汉子,望着众人嚎嚎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