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微微怎么也想不到,她要见的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那个她明明看到已经没有生息,躺在冰冷的太平间内,宣告了死亡的父亲。
她多怕这只是一场梦,因为思念,因为愧疚,因为无法忘却的心结而产生的不切实际的梦境。
她不敢大声哭出来,只是哽咽得喘不上气来,她怕声音大了一些,都会让这个梦境破碎。
即使手中的温暖告知着她,躺在床上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可她却依然不敢相信这个出人意料的事实。
她想喊:“爸,真的是你吗?爸,爸爸!”可是,她试了一次又一次,声音就在嘴边颤抖,却怎么也无法放出去。
直到,床上的男人被那压抑不住的哭声吵醒。略略有些混沌的眼神,在注意到眼前哭得不知所措的女孩时,慢慢变得清明起来,先是惊讶,然后是不信,又在瞥到她身后直立的那个挺直身影,产生了一点微微的怒意,最后,却因为那一串串热烫的泪水滴落在手上,眼中现出心疼又无奈的神色。
“微微,傻孩子,怎么这么多的眼泪?”
熊微微猛然抬起头来,望着勉强微笑着的男人,那声音虽然有些受损之后的沙哑,可是那分明就是父亲的声音。
“爸,爸……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她再也忍不住,扑到了熊克平的怀里,抱着熊克平的脖子大哭起来。“大熊你怎么这么坏,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熊克平被女儿的哭声心疼不已,他家的小熊姑娘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的大哭过。他常说,女孩子不怕哭,不管是疼了累了,受委屈了,就该哭出声来,让家人心疼。他一直嫌弃自家闺女心思过于粗纤维,受了伤还笑呵呵的,这样的性子很容易吃亏。
可如今,女儿真的哭得比任何时候都像个小女孩,他反而又觉得还是心还是强壮粗犷一点的好。
他摸着她的头发,安抚地哄着:“是,爸爸坏,对不起,是老爸的错,都是老爸不好。不要哭了好不好,你再哭下去,老爸的心脏都要衰竭了。”
墨非然眼中亦有微微水光,他静默了一会儿,走到熊微微身后,矮身蹲了下去,轻轻拍着熊微微的背:“微微,爸的伤还没完全好,你这样会压到他,不利于他的康复。”
熊微微一听,立刻从熊克平的胸口上弹跳起来,扎着双手无措又担心地问:“爸,我有没有压伤你?”
熊克平先是怒视了墨非然一眼,转到女儿的身上时,立刻又变得温和:“没有,你别担心。”
熊微微胡乱地抹着眼泪,却不舍得离开父亲半步,她像个孩子似地攥着父亲的指尖,看着那张瘦削的脸,他的脸上有两三道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剐蹭过,虽然已经长出了新肉,但那上面缝合的痕迹仍然触目惊心。
父亲在女儿的心中,眉目依然是俊朗的,可是因为有了那些伤疤,看起来多少有些吓人。
熊微微只觉心一阵阵的纠扯着,她不敢想象那些伤是怎么来的,父亲的身上又有多少她看不到的伤口。死而复生之后的初见,因狂喜而忘却一切,当确认了并不是梦境,惊喜之后慢慢回血的大脑,开始产生出无数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