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行好久呢,谢大人困倦的话,不妨到江边走走,吹吹江风醒醒神?”
谢靖安笑道,“这就不必了,半途离席,会招人非议。”
漕运总督嘿嘿一笑,伸手指了指边上,道,“谢大人多虑了,你看看这周围,有几个是在睁着眼睛听的?”
谢靖安左右环顾了一下,果然发现许多官员都在假寐。漕运总督又道,“谢大人你看到了吧,只是走个过场而已,谁也没有当真。我看大人还是先去醒醒神吧,呆会儿仪式结束之后,还有许多有趣的活动,等着大人参加呢。”
他所谓有趣的活动,不过是一帮官员聚在一起举办的酒会一类,那种地方,才适合聊聊公事,谈谈利益。至于细节,这要以后再说了。谢靖安想了想,觉得他的话颇有道理,反正他只是一个难得来一次的客人,出去散散步,没啥大不了的。
那漕运总督也是个官场中的老手,他见谢靖安动心了,立刻找来两个衙役,低声命令道,“谢大人身体略有不适,你们陪他出去江边散散心。”
两名衙役当即领命,谢靖安见状也就不再推辞,弯着腰低调的离席而去了。金陵的码头是全江南最大的码头,是江南漕运业的枢纽,整个码头的长度超过了五里,除去阅江楼这一块的主码头,还有大段空旷的河堤,可以供人散步。谢靖安站在那河堤上,一路慢慢走着,观摩着江中大大小小的船只,心中感慨万千。
他从前以为码头是一个非常单调的所在,不过就是些装满货物的船只,与来来来往往满身臭气的抗夫,今天亲来,才发现原来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就拿这江里的大小船只来说,就有许许多多不同的样式与品种。小到在江边有天然小湾的地段游弋着的小舢板,全身漆黑,乌篷,拖着一张大网的乌篷,大到可以载重数万斤货物的楼船,以及秦淮河边最常见的画舫,这里都不缺少。
谢靖安本以为码头附近是没有这种船的,只有那些结构单调毫无美感可言的货船,没有想到品种竟是这样丰富。走着走着,一只格外豪华的楼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只楼船是由退伍的战舰改装的,船头,船尾均镶嵌了坚固的钢板,舰身高大威武,气势不凡。像这样的船只,整个天朝也不超过五艘,试问没有几分本事的人,谁敢去收购天朝海军的旧船,又有谁敢把这船拿去改装了,当做游船来用呢。
谢靖安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孙定成的大船,是他最心爱的坐驾。自从年后那次会晤以后,谢靖安就再没有见过孙定成,他一点都不想见他,也预备好了许多借口来推脱孙定成的邀请,没有想到,孙定成竟然一次都没有来请他,这样最好了,那个老家伙在见了肖紫晨之后,就对她很有兴趣,可是,若是通不过他这一关,孙定成休想将肖紫晨拉到谢家的阵营里来。
这个念头才刚刚想过,谢靖安就在那楼船的甲板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拿楼船与岸边相隔甚远,虽然他根本就无法看清那个身影的任何细节,但是,那是他熟悉到再不能熟悉的人,他只需要一个轮廓就可以确定她的身份。
她为什么会在那艘船上呢?在这个问题划过谢靖安脑海的瞬间,他明白了,孙定成为什么没来找他。
那甲板上的紫衣女子,正是肖紫晨,在他的身边,孙定成正在江上指点着什么,嘴里絮絮叨叨的不停的在述说。两人的交谈似乎非常的愉快,时不时的,肖紫晨还会问他些什么,孙定成便一一作答,一直说到肖紫晨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才会停下。
这一幕看得谢靖安咬牙切齿。可恨,真是可恨!可恨的孙定成,他竟然敢背着他私自联络肖紫晨,看他们俩交谈的神态,显然已经非常熟识了,而他,竟然对这个情况完全不知!
为什么会这样?
谢靖安立刻又想到了唐杰,这个狗东西最近乖得要死,不嫖不赌,不娱不乐,除了必要的外出之外,他几乎都窝在衙门里研究公事。谢靖安还以为他是在中年之后忽然领悟了什么东西,想要在官场中更进一步,没有想到,他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在给他的师傅打掩护,让他没有借口可以质疑他。
谢靖安会是这么傻的人么?他唐杰以为把自己软禁在衙门里头,就可以证明自己没有出去联络过外人,就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吗。不,他这么做,只会令谢靖安更加确信肖紫晨与孙定成能联络上是他从中搞的鬼。谢靖安太清楚这个奴才的脾气了,他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做戏。
就在谢靖安发愣的这个时间,旁边的两名的衙役也在跟随着他的目光,观赏那江上气势不凡的楼船,其中一名衙役甚至还悄悄地冲楼船挥了挥手,想要引起船上人的主意。
他确实做到了,肖紫晨跟孙定成两人都发现了江堤上有三个人在向他们这边看,孙定成的楼船太过豪华,引人注目这是常有的事,两人都不会觉得有人朝自己挥手是什么奇怪的举动。
但奇怪的事很快发生,只见三人中的一人忽然将身子转了回去,对着那个挥手之人,狠狠的一脚踹了过去。被踹之人踉跄了几步,很勉强的稳住了身子,踹人的没有达到目的,追上去又是一脚。
这次他成功的踹翻了前者,不仅如此,更令对方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这一幕总算有了一点趣味,孙定成作为谢家下属的密探头子,对暴力的兴趣远较常人浓郁,他从腰上解下一只西洋的望远镜来,对准了打架的现场,慢慢的调起了焦距。
清晰了,更清晰了,打人者的背影出现在了孙定成的视线中。“原来是个当官的在教训奴才呢,怪不得那么厉害。”他向肖紫晨做着现场的讲解。
距离太远,肖紫晨实在无法看清那三人的任何细节,闻言便问道,“当官的?他怎么这么不注意形象,不怕被人看到了检举他吗?”
官员不得对下属动粗,这是朝廷的律条之一,虽然大部分官员都对这条规定嗤之以鼻,但敢于在公共场合动武的依然是凤毛麟角。
孙定成冷笑了一声,说道,“看他的服色,是个五品的大官呢,这么厉害的人物,还会怕人检举他殴打官差吗?噢,我想起来了,今天不是三月初一么,这是码头上开槽的日子,全江南的漕运官员,只要是得空的,都会到这里来。不过么,小小一个漕运衙门,五品的官员还不多呀,哎,这家伙怎么就不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他的脸呢?”
说着,他把镜头的焦距再次调了一调,开始查看那官员身上的装饰。五品的绯色官服,这是他五品官衔的标志,腰间挂着的那只银鱼袋再次证明了这点。当镜头移到那官员的另一次腰部时,孙定成看到什么东西闪了一道金光出来。
他心里顿有所悟,赶紧再看,此时,那名官员已经停下了打人的动作,站在那里不动。孙定成放下了望远镜,对象肖紫晨笑道,“肖夫人,原来我看错了,那人是个七品的漕官,并不是五品的,哎呀,老夫年纪大了,眼也花了呀。这里江风太大,咱们先进去吧。”
肖紫晨笑道,“好的。”
两人进了船舱,早有侍女迎了上来,等待着孙定成的吩咐。只见孙定成侧过了身子,将好挡住肖紫晨的视线,右手一阵比划,打了一连串的暗号给那侍女。后者心领神会,立刻出了舱门,她躲在一根帆弦的下面,也拿出一支望远镜来,对那河岸上看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