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院正中是雕着风摆柳形卷棚式的垂花门,两侧则是磨砖对缝的花墙。连接整个院落的是六尺宽的十字甬道,左右通四间厢房,后面左右两条道,分别通两个院子。
跟着家丁进了左边这院,肖紫晨眼前豁然开朗,这个院子更大,中间大片的开阔地,地面上铺满了结实的黑青石,被修成了一个四方的演舞台,演舞台左右是两个兵器架,上面琳琅满目,挂满了各种兵器。两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人正站在演舞台当中,各持着一把偃月大刀,在哪里叮叮当当的对打。肖紫晨心道,“这位总督大人,果然是好战的厉害,连家里都修了个小教场,这两个,难道就是他的孩子吗?”
那家丁正好也注意到肖紫晨在看那演武场中对打的孩子,便道,“这两位,是总督大人的四公子与五公子,夫人觉得如何呢?”
“小小年纪就有这种身手,长大了前途一定不可限量。”肖紫晨赶紧马屁伺候。
那家丁哈哈一笑,竖起了大拇指,道,“夫人眼光果然独到。”
肖紫晨笑了笑,不再说话,这时她也知道,自己来到了人家的后院了,再这么左右肆无忌惮的乱看,给别有用心的人注意到了说自己没有礼貌那就不好了,于是收拾了心情,专心盯着家丁的后背,不再被任何事物所吸引。
又过了两个院子,迎面走来了一个丫鬟,劈头就喝道,“嘿,干嘛呢?”
家丁笑着迎了上去,把肖紫晨的来历说了。
那丫鬟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肖紫晨看这丫鬟的态度,简直是目中空无一物,嚣张跋扈到了极点,心里就更加提醒着自己要小心,冲丫鬟点头笑了笑,半个字也不说。
那丫鬟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嫉妒,冷笑了一声,说道,“跟我来吧。”
肖紫晨赶紧道,“多谢。”
二人进了院子,肖紫晨抬头一看,是一座典型的江南风味的书楼。那丫鬟走上前去,敲了敲书房的门,恭恭敬敬道了万福,说道,“大人,肖夫人来了。”
里面似乎有人嗯了一声,丫鬟便退了出来,向肖紫晨使了个眼色,自己便出去了。
肖紫晨在门外站了站,抚了抚胸口,深呼吸了两次,终于暂时冷静下来,迈着端庄优雅的步子,走进了书房。
房内,江南总督赵鹏博一身纹饰便服,头上戴一顶四方的书生头巾,这是一种在天朝读书人中十分流行的家常便巾,带着他,便代表自己,是个追求学问的人。。此刻的赵鹏博,手指狼毫,站在书桌之前,正沉浸在某种思考当中。
这种思考令赵鹏博专心致志的脸上添了几分凝重与忧郁。肖紫晨感觉到,赵鹏博现在的心情十分不好,似乎被眼前的事物弄得非常伤神,他完全陷入了某种烦恼当中,完全无视了肖紫晨的存在。
赵鹏博提起笔来,在身前的大张的宣纸上写下了什么,写完又觉得不满意,便将那宣纸一把抓起,搓成个麻团,扔到墙角。肖紫晨的视线,也随着那之团的起飞,下落,最终定格在了墙角下,那里有一个纸篓,纸篓里已经装满了,纸篓外,零星还散落着许多的纸团,看来,赵鹏博已经写写扔扔很久了。
赵鹏博再次提笔,愣了愣,又要开始写,忽然间,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便伸手在桌上的宣纸上一搓,两张纸在他指尖交错开了一个小小的角度。这是最后的两张纸,赵鹏博不敢写了,他放下了笔,目光在屋里游移起来,自然而然的,他的目光和肖紫晨恭谦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赵鹏博的脸色豁然开朗,他笑着冲肖紫晨招了招手,和蔼的道,“肖夫人,你来。”
肖紫晨深深蹲下,向他道了万福,起身向书桌前走去。赵鹏博让开了自己的位置,将肖紫晨迎到书桌前,又道,“肖夫人,本官,很快就要上京,向皇上述职去了。今年下半年,在徽州的剿匪行动很是成功,我想,待我向皇上禀明详情后,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悦的。”
肖紫晨微微一笑,缓缓说道,“皇上龙颜大悦,总督大人必定也会受到相当的嘉奖,民妇在这里,先恭喜总督大人了。”语毕,又福了一福。
赵鹏博哈哈一笑,左手却将在身前一摆,比划了个阻挡的动作,说道,“还不着急,这次上京,少不得又要参加各种宴会。这席间的演讲嘛,我是不怕的,但是朝中大臣,多是酸不溜秋的文官,少不得,又要吟诗,又要做词,为此,我正头痛呢。你来了,我就放心了,最近有什么佳作,肖夫人只管书来,我与你再次,分享分享。”
说完,他就往边上一让,竟是在等着肖紫晨发挥了。
肖紫晨背上冷汗直冒,心道你这当我是天才吗,提笔就能成章?待要推辞,却是万万没那个胆子。早上那军官的鬼样又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虽然说从见了赵鹏博之后的情形看,老头子对自己实在客气,不像要刁难的样子,可是,她也不敢就这么认定了。
一咬牙,这辈子学过的诗词又冒了许多出来,肖紫晨略作斟酌,便提起笔来,写下了一首《观沧海》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她写一句,赵鹏博就在一边念一句,他的声音厚重古朴,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倒是相当符合这诗的意境。整首诗念完,赵鹏博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一直站在那里。
他不说话,肖紫晨也不敢说,放下了笔,也一直站着,连看都不敢看他的脸。半晌之后,才听赵鹏博猛然长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犹如一个瘾君子,刚刚抽了一口救命的大烟一般。
他道,“当年,我在幽州打破胡人,一路率军北上,一直打到他们的伽师湖边。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全是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誓要为皇上,打下一个辽阔的疆土。那个时候,我在伽师湖边的心情,就如你这诗中所写的一样。真没想到,事情过去了二十几年,竟有一个女子,将它给重现出现出来了。
肖紫晨一听,这是对她最大的肯定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谦虚的道,“总督大人,过奖了。”
赵鹏博捻住了写有观沧海的宣纸一角,将它拉到书桌的一角,再次专心的欣赏几遍,这才回过头来,向肖紫晨问道,“肖夫人一介柔弱女流,做出的诗却尽是浩浩荡荡的英气,真是令人惊叹呀。”
肖紫晨心里也有点发虚,赶紧道,“家父在世时,常常谈起中土与番外之争,他常常说,如果有朝一日能真的实现天下一统,那是何等的幸事,我的诗,其实受了他相当的影响,可以算做两人合作吧。”
“你是说,你的父亲,雪尚方?”赵鹏博似乎非常吃惊的样子,连说话声都开始有了些微的颤抖,“他不是主和派的干将,怎么会……”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完,便紧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肖紫晨对她的那个本尊的父亲雪尚方,其实是没有半点印象的,她也曾疑惑过为何没能继承到关于这方面的记忆,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因而她也没怎么在意。没有想到,第一次提到她父亲,似乎就惹了一个很大的乱子。
赵鹏博并没有考虑得太久,便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看着肖紫晨,郑重的道,“我听说,你父亲的死,其中有很大的冤屈,你,想要为他伸冤吗?”
伸冤?拉倒吧,她什么冤都不知道还伸个屁冤。眼看漏子越捅越大了,她赶紧调集了十二分的专注,痛心疾首的演起了追忆亡父的乖乖女,道,“死者已矣,我其实不想再追究了,就算还了他的清白又如何,他总是离我而去,再也回不来了。”
赵鹏博认真的看着肖紫晨,一直到她急得哭了,眼眶中盈满了泪水,这才相信了她的伤心,叹息道,“你是一个很识大体的女子,没有生做男儿身,真的可惜了。你的选择,或许也没有错,真要掀开那笔旧账,或许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
说道这,他似乎觉得话题太过沉重了,便又立刻转移了话题,道,“肖夫人,你说你父亲很支持天下一统,那你呢?你对天朝与胡人之间的战争,又有什么看法?”赵鹏博的心绪深处,其实还在北方没有回来,这个话题虽然是脱离了雪尚方,却还是在北方战场这个圈子之内。
肖紫晨对天朝与胡人的争斗,是花了心思,看了许多书籍的。北方的胡人,是个马背上的民族,跟肖紫晨熟悉的蒙古人很像,他们能征惯战,武力超凡,是战场上的强者。
进了城之后,他们烧杀抢掠,所到之处,常常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就这一点说,他们也是破坏文明的强者。
对这种野蛮的民族,肖紫晨是完全没有任何好感的,加之赵鹏博是主战派,这一点肖紫晨很清楚,便道,“民妇以为,天朝大军该一路北上,将胡人杀到灭国为止,彻底解除后患。”
赵鹏博欣慰的点点头,笑道,“很好,本官以为也当如此,那么,就请肖夫人再赋诗一首,为出征的将士们送行吧。”
这个要求对肖紫晨来说,就要简单的多,她脑中正有一首上次被淘汰的出塞,可以派上用场呢。
金带连环束战袍,
马头冲雪过临洮。
卷旗夜劫单于帐,
乱斫胡兵缺宝刀。
四句诗,肖紫晨一气呵成。赵鹏博依然是边看边念,这次,诗才书就,他立刻就一合手掌,大赞了一声好。这诗远没有观沧海那么大气,它直白而简单,也胜在直白简单。
赵鹏博笑眯眯的将两首诗并排放置,看了又看,再次赞道,“此次本官上京,有这两首绝妙诗词做伴,必定马到成功!马到成功,哈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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