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在眼光掠过伦格外袍肩头的衣角时,却不禁略微一呆。
尽管只是一瞥,可是丁泓能够肯定自己看到了伦格肩头的衣服上带着一根铁灰色的头发,而在丁泓所知道的人当中,有着这种颜色头发的,只有施蒂芬娜夫人。
在这一刻丁泓不禁为这个发现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不过他立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般的移开眼神,同时用略带沉思的声调说:“古籍中有蛆虫蚀腐之法,不过这个方法对病人未免太过折磨,那种钻心撕咬的痛痒实在非人所能承受……”
“你是说用蛆虫把溃烂的腐肉都吃掉的那种办法?”伦格有些愕然的看着丁泓,在说到这个的时候,他的脸上甚至不由露出了一丝古怪的表情,一想到要用蛆虫啃食腐烂掉的地方,伦格不禁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陛下已经知道这种方法了吗?”似乎并不十分意外的丁泓看着伦格,他微微点头继续说下去“我会用竹刀逐次剥下那些腐肉,然后灌以蛆虫,不过这种方法的确非常人所能忍受,即便辅以药剂,也是痛苦异常。可是如果以截骨之法医治,却更是要冒极大风险。”
丁泓的话让伦格不由陷入了一阵为难之中,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丁泓再不能想出其他办法,那么整个罗马军团中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帮助汉弗雷度过眼前的难关了,这让他既感到懊恼,又觉得无奈。
“我会和伯爵夫人去说,不过在这之前只请尽快做好准备,一旦可以就要即刻给汉弗雷治疗。”伦格焦急的叮嘱着,他知道汉弗雷的伤势已经不能再继续拖下去,同时他也实在不想让自己的好朋友再忍受那样的痛苦。
丁泓默默躬身,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向伦格身上看上一眼,虽然知道也许就这个样子很可能会被别人看到,看到他却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只有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才能让自己不至于陷入那些他想想都会觉得未免太过荒唐的是非之中。
当看着向帐篷里走去的伦格的背影时,丁泓想到的却并并不是可能很快要开始的对汉弗雷的医治,而是远在君士坦丁堡的小妹丁璇。
“但愿小妹所陷非深,此人虽为一时之主,只是这乖张之行,也未免太过荒唐……”丁泓的心中暗暗腹诽。
不过,最终如丁泓所猜想的那可能会让汉弗雷暴跳如雷的局面却出他意料的没有发生,事实上当伦格走进帐篷时,正陪伴在旁边的胡斯弥尔立刻看到了皇帝衣襟上的那根头发,一时间脸色变得煞白的秘书几乎是直扑上去的挡在了伦格面前,在一通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胡言乱语之后,他终于找到机会向皇帝做出了暗示。
在那一刻伦格相信自己的脸色一定变得很红,至少那种火辣辣的感觉让他险些转身离开,不过在立刻抽下那根头发随手扔掉之后,他怀着一阵复杂的心情来到了汉弗雷的床边。
汉弗雷已经变得冷静了许多,他甚至用一种略显夸张的口气嘲笑伦格脸上的掌印,尽管因为立刻看到了伦格另一边脸上的掌印而陷入了不安,可紧接着人们就为他伤口突然引起的一阵剧痛发出的呻吟忙乱起来。
施蒂芬娜夫人是在整整熟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时才终于醒了过来,当她看到站在床前不远处的伦格时,想起之前的事情,不禁微微感到慌乱。
虽然最终两个人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那种始终如同朋友般的默契在这时却似乎再也无法回来。
而且当伦格向施蒂芬娜诉说汉弗雷的病情时,伯爵夫人立刻变得急躁起来,她再也顾不上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小小情趣,在焦虑的一再询问之后,她终于下定了要为汉弗雷医治的决心。
“我的儿子是个了不起的骑士,失去双腿的痛苦他也已经承受下来,我相信其他的痛苦他一样能够承受。”施蒂芬娜坚定的说,不过当她询问是否可以让她带着儿子先迁移到一处更好的地方,然后再进行医治时,伦格却隐约感觉到,她似乎是在躲避着自己。
不过,这个时候伦格却已经没有太多的精神再去猜想伯爵夫人的心思,随着攻城筑垒的挖掘,罗马军队已经开始向着曼德索城一步步的逼近。
克莱蒙斯将军无疑在这个时候成为了整个罗马军团中最为繁忙的人,这位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将几乎把整个城堡伟大外围跑了一遍,在他的命令下,一条条竖直的壕沟向着城墙下挖掘过去,在用木栅制成的栏车的掩护下,罗马军团顶着城头上科尼亚人的箭矢顽强的向城墙下靠近。
温暖,甚至已经隐约有些热意的春天让小亚细亚的土地变得肥沃而又松软,这无疑帮了罗马军队的大忙,就在科尼亚人的阻拦之下,围城壕一条条的挖掘了出来,同时,那些让科尼亚人胆战心惊的投石机再次开始发挥巨大的威力,在把曼德索的外墙狠狠砸开了一条极深的裂痕之后,几乎所有攻城车都立刻集中在了那个方向,伴着大团的火焰一次次的光顾城墙,看着那已经因为巨大震动开始顺着墙缝掉下片片灰尘的城墙,科尼亚人不禁感觉到,也许很快一场破城屠杀就要变为现实了。
施蒂芬娜是在第三天的傍晚带着她的博特纳姆扈从把汉弗雷送离罗马军营的。
在伦格的安排下,汉弗雷被安置在了距离曼德索不远处的另一座边境城堡里,虽然那里与君士坦丁堡无法相比,可至少不用再忍受露宿野外的兵营之苦。
不知道为什么,当看着远去队伍的背景时,当伯爵夫人那丰满的身影消失在暗红色的夕阳下时,伦格的心没有来由的一阵抽痛,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施蒂芬娜伯爵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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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一九一年四月二十四日,在围攻了曼德索城堡将近一个月之际,一个来自君士坦丁堡的消息传到了前线,在经过了罗马元老院和特里布斯那似乎永无休止引经据典,旁证侧引的争吵辩论之后,经过了枢密院大臣们加盖枢密院权玺向全罗马宣布,一个“上帝所赋予的,守护罗马与基督世界的永远的保护人”的尊号被冠在了罗马皇帝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的皇帝称号之前。
这个消息的到来,让整个罗马军队顷刻间变得沸腾起来,士兵的呐喊声,号角的呜鸣声如同滔天巨浪般向着曼德索城内席卷而去。
在这一刻,听到城外欢呼的科尼亚人陷入了彻底的恐慌之中,因为缺少粮食已经变得沮丧的士气在罗马人的可怕打击下几乎已经荡然无存,听着城外一波高过一波的呐喊,科尼亚人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屠杀的那一刻。
阿诺伊沉默的坐在内堡的深处,就在所有人都感到惊恐不安的时候,他却反而显得十分平静,在这时他甚至有着闲情逸致看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罗马人的古代诗集,甚至当看到那些气急败坏的将领们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也没有放下手里的书。
“苏丹,您准备怎么办呢?”从来不敢这样无礼将领们几乎是用逼迫的口气问着阿诺伊,他们那样子让阿诺伊相信,如果不是自己还牢牢掌握着一支足够多的军队,这些人可能早已经把自己砍头,然后向罗马人投降了。
“你们认为罗马人会轻易放过我们吗?或者你们当中有人认为我们可以和罗马人讲和?”阿诺伊不置可否的问着“别忘了我们的祖先对他们做过什么,亚尔斯兰的仁慈只适合那个时候却不适合现在,如果我是那个罗马小子,我实在找不出能够放过对手的理由,这已经不是他和我之间的事,仁慈在这个时候一文不值当,所以我们要么胜利或是突围,要么就是战死在这里,任何想要和罗马人讲和的想法都是既幼稚又愚蠢的。”
阿诺伊的话让那些原本还抱着幻想,甚至暗中决定必要时胁迫苏丹的将领们感到了彻底的绝望,正如阿诺伊所说,罗马皇帝这时已经没有任何和他们谈判的必要,一场巨大的胜利已经垂手可得。
就是在这一天,当天刚微暗的时候,在外出的罗马巡逻队的带领下,一个出人意料的人出现在了伦格的面前,在看到这个人走到面前低头行礼,然后摘下包裹头上的面纱露出本来面目之后,伦格先是略感意外,接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想你离开时间太久了,可能很多人已经把你忘了。”
“如果那样也许更好,我的陛下。”监察大臣赫克托尔淡然轻笑,毫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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